國學之史部南史

《南史》卷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六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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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逸下

《南史》卷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六

  臧榮緒吳苞徐伯珍沈麟士阮孝緒鄧鬱陶弘景諸葛璩劉慧斐範元琰庾詵張孝秀庾承先馬樞

臧榮緒,東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人,國子助教。

榮緒幼孤,躬自灌園,以供祭祀。母喪後,乃着嫡寢論,掃灑堂宇,置筵席,朔望輒拜薦焉,甘珍未嘗先食。純篤好學,括東、西晉爲一書,紀錄志傳百一十卷。隱居京口教授。

齊高帝爲揚州刺史,徵榮緒爲主簿,不到。建元中,司徒褚彥回啓高帝稱述其美,以置祕閣。榮緒惇愛五經,謂人曰:「昔呂尚奉丹書,武王致齋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之儀,因甄明至道。」乃着拜五經序論。常以宣尼庚子日生,其日陳五經拜之。自號披褐先生。又以飲酒亂德,言常爲誡。永明六年卒。初,榮緒與關康之俱隱在京口,時號爲二隱。

吳苞字天蓋,一字懷德,濮陽鄄城人也。儒學,善三禮及老、莊。宋泰始中過江,聚徒教學。冠黃葛巾,竹麈尾,蔬食二十餘年。與劉瓛俱於褚彥回宅講授。瓛講禮,苞講論語孝經,諸生朝聽瓛,晚聽苞也。

齊隆昌元年,徵爲太學博士,不就。始安王遙光及江祏、徐孝嗣共爲立館於鍾山下教授,朝士多到門焉,當時稱其儒者。自劉瓛以後,聚徒講授,唯苞一人而已。以壽終。時有趙僧巖、蔡薈,皆有景行,慕苞爲人。

僧巖,北海人。寥廓無常,人不能測。與劉善明友。善明爲青州,欲舉爲秀才,大驚,拂衣而去。後忽爲沙門,棲遲山谷,常以一壺自隨。一旦謂弟子曰:「吾今夕當死。壺中大錢一千,以通九泉之路,蠟燭一挺,以照七尺之屍。」至夜而亡。時人以爲知命。

蔡薈字休明,陳留人。清抗不與俗人交。李撝謂江學曰:「古人稱安貧清白曰夷,涅而不緇曰白,至如蔡休明者,可不謂之夷白乎。」

又有魯國孔嗣之字敬伯,宋時與齊高帝俱爲中書舍人,並非所好。自廬江郡守去官,隱居鍾山。朝廷以爲太中大夫,卒。

徐伯珍字文楚,東陽太末人也。祖、父並郡掾史。伯珍少孤貧,學書無紙,常以竹箭、箬葉、甘蕉及地上學書。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鄰皆奔走,伯珍累牀而坐,誦書不輟。叔父璠之與顔延之友善,還祛蒙山立精舍講授,伯珍往從學。積十年,究尋經史,遊學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曇生、吳郡張淹並加禮闢,伯珍應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徵士沈儼造膝談論,申以素交。吳郡顧歡擿出尚書滯義,伯珍詶答,甚有條理,儒者宗之。好釋氏、老、莊,兼明道術。歲嘗旱,伯珍筮之,如期而雨。舉動有禮,過曲木之下,趍而避之。早喪妻,晚不復重娶,自比曾參。

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謂之九巖山,後漢龍丘萇隱處也。山多龍鬚檉柏,望之五采,世呼爲婦人巖。二年,伯珍移居之,階戶之間,木生皆連理。門前生梓樹,一年便合抱。館東石壁,夜忽有赤光洞照,俄爾而滅。白雀一雙棲其戶牖,論者以爲隱德之感焉。刺史豫章王闢議曹從事,不就。家甚貧窶,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對,時人呼爲「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業生凡千餘人。

伯珍同郡婁幼瑜字季玉,亦聚徒教授,不應徵闢,彌爲臨川王映所賞異,着禮捃拾三十卷。

沈麟士字雲禎,吳興武康人也。祖膺期,晉太中大夫。父虔之,宋樂安令。

麟士幼而俊敏,年七歲,聽叔父嶽言玄。賓散,言無所遺失。嶽撫其肩曰:「若斯文不絕,其在爾乎。」及長,博通經史,有高尚之心。親亡,居喪盡禮。服闋,忌日輒流淚彌旬。居貧織簾誦書,口手不息,鄉里號爲織簾先生。嘗爲人作竹誤傷手,便流淚而還。同作者謂曰:「此不足損,何至涕零。」答曰:「此本不痛,但遺體毀傷,感而悲耳。」嘗行路,鄰人認其所着屐,麟士曰:「是卿屐邪?」即跣而反。鄰人得屐,送前者還之,麟士曰:「非卿屐邪?」笑而受之。

宋元嘉末,文帝令僕射何尚之抄撰五經,訪舉學士,縣以麟士應選。不得已至都,尚之深相接。及至,尚之謂子偃曰:「山藪故多奇士,沈麟士,黃叔度之流也,豈可澄清淆濁邪。汝師之。」

麟士嘗苦無書,因遊都下,歷觀四部畢,乃嘆曰:「古人亦何人哉。」少時稱疾歸鄉,不與人物通。養孤兄子,義着鄉曲。或勸之仕,答曰:「魚縣獸檻,天下一契。聖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誠未能景行坐忘,何爲不希企日損。」乃作玄散賦以絕世。太守孔山士闢不應,宗人徐州刺史曇慶、侍中懷文、左率勃來候之,麟士未嘗答也。

隱居餘不吳差山,講經教授,從學士數十百人,各營屋宇,依止其側,時爲之語曰:「吳差山中有賢士,開門教授居成市。」麟士重陸機連珠,每爲諸生講之。徵北張永爲吳興,請麟士入郡。麟士聞郡後堂有好山水,即戴安道遊吳興,因古墓爲山池也。欲一觀之,乃往停數月。永欲請爲功曹,麟士曰:「明府德履衝素,留心山谷,是以被褐負杖,忘其疲病。必欲飾渾沌以蛾眉,冠越客於文冕,走雖不敏,請附高節,有蹈東海死耳,不忍受此黔劓。」永乃止。

升明末,太守王奐,永明中,中書郎沈約並表薦之,徵皆不就。乃與約書曰:「名者實之賓,本所不庶。中央無心,空勤南北。爲惠反兇,將在於斯。」

麟士無所營求,以篤學爲務,恆憑素幾鼓素琴,不爲新聲。負薪汲水,並日而食。守操終老,讀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明,以反故抄寫,火下細書,覆成二三千卷,滿數十篋。時人以爲養身靜默所致。制黑蝶賦以寄意。着周易兩系、莊子內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尚書、論語、孝經、喪服、老子要略數十卷。樑天監元年,與何點同徵,又不就。二年,卒於家,年八十五。以楊王孫、皇甫謐深達生死而終禮矯俗,乃自爲終制,遺令:「氣絕剔被,取三幅布以覆屍。及斂,仍移佈於屍下,以爲斂服。反被左右兩際以週上,不復制覆被。不須沐浴唅珠。以本裙衫、先着褌,凡二服,上加單衣幅巾履枕,棺中唯此。依士安用孝經。既殯不復立靈座,四節及祥,權鋪席於地,以設玄酒之奠。人家相承漆棺,今不復爾。亦不須旐。成服後即葬,作冢令小,後祔更作小冢於濱。合葬非古也。冢不須聚土成墳,使上與地平。王祥終制亦爾。葬不須軟車、靈舫、魌頭也。不得朝夕下食。祭奠之法,至於葬,唯清水一杯。」子彜奉而行之,州鄉皆稱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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