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史部史記

唐紀二十二 起強圉作噩,盡上章困敦六月,凡三年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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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天順聖皇后中之下

唐紀二十二 起強圉作噩,盡上章困敦六月,凡三年有奇

神功元年丁酉,公元六九七年

正月,己亥朔,太后享通天宮。

突厥默啜寇靈州,以許欽明自隨。欽明至城下大呼,求美醬、粱米及墨,意欲城中選良將,引精兵、夜襲虜營,而城中無諭其意者。

箕州刺史劉思禮學相人於術士張憬藏,憬藏謂思禮當歷箕州,位至太師。思禮念太師人臣極貴,非佐命無以致之,乃與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謀反,陰結朝士,託相術,許人富貴,俟其意悅,因說以"綦連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貴。"鳳閣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禮爲箕州刺史。

明堂尉河南吉頊聞其謀,以告合宮尉來俊臣,使上變告之。太后使河內王武懿宗推之。懿宗令思禮廣引朝士,許免其死,凡小忤意者皆引之。於是思禮引鳳閣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奇、給事中周譒及王勃兄涇州刺史勔、弟監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內名士,窮楚毒以成其獄。壬戌,皆族誅之,親舊連坐流竄者千餘人。

初,懿宗寬思禮於外,使誣引諸人。諸人既誅,然後收思禮,思禮悔之。懿宗自天授以來,太后數使之鞫獄,喜誣陷人,時人以爲周、來之亞。

來俊臣欲擅其功,復羅告吉頊;頊上變,得召見,僅免。俊臣由是複用,而頊亦以此得進。俊臣黨人羅告司刑府史樊惎謀反,誅之。惎子訟冤於朝堂,無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秋官侍郎上邽劉如璿見之,竊嘆而泣。俊臣奏如璿黨惡逆,下獄,處以絞刑;制流絞州。

尚乘奉御張易之,行成之族孫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復薦易之,兄弟皆得幸於太后,常傅朱粉,衣錦繡。昌宗累遷散騎常侍,易之爲司衛少卿;拜其母韋氏、臧氏爲太夫人,賞賜不可勝紀,仍敕鳳閣侍郎李迥秀爲臧氏私夫。迥秀,大亮之族孫也。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晉卿皆侯易之門庭,爭執鞭轡,謂易之爲五郎,昌宗爲六郎。

癸亥,突厥默啜寇勝州,平狄軍副使安道買擊破之。

甲子,以原州司馬婁師德守鳳閣侍郎、同平章事。

春,三月,戊申,清邊道總管王孝傑、蘇宏暉等將兵十七萬與孫萬榮戰於東硤石谷,唐兵大敗,孝傑死之。

孝傑遇契丹,帥精兵爲前鋒,力戰。契丹引退,孝傑追之,行背懸崖,契丹回兵薄之,宏暉先遁,孝傑墜崖死,將士死亡殆盡。管記洛陽張說馳奏其事。太后贈孝傑官爵,遣使斬宏暉以徇;使者未至,宏暉以立功得免。

武攸宜軍漁陽,聞孝傑等敗沒,軍中震恐,不敢進。契丹乘勝寇幽州,攻陷城邑,剽掠吏民,攸宜遣將擊之,不克。

閻知微、田歸道同使突厥,冊默啜爲可汗。知微中道遇默啜使者,輒與之緋袍、銀帶,且上言:"虜使至都,宜大爲供張。"歸道上言:"突厥背誕積年,方今悔過,宜待聖恩寬宥。今知微擅與之袍帶,使朝廷無以復加;宜令反初服以俟朝恩。又,小虜使臣,不足大爲供張。"太后然之。知微見默啜,舞蹈,吮其靴鼻;歸道長揖不拜。默啜囚歸道,將殺之,歸道辭色不撓,責其無厭,爲陳禍福。阿波達幹元珍曰:"大國使者,不可殺也。"默啜怒稍解,但拘留不遣。

初,咸亨中,突厥有降者,皆處之豐、勝、靈、夏、朔、代六州,至是,默啜求六州降戶及單于都護府之地,並谷種、繒帛、農器、鐵,太后不許。默啜怒,言辭悖慢。姚璹、楊再思以契丹未平,請依默啜所求給之。麟臺少監、知鳳閣侍郎贊皇李嶠曰:"戎狄貪而無信,此所謂'藉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治兵以備之。"璹、再思固請與之,乃悉驅六州降戶數千帳以與默啜,並給谷種四萬斛,雜彩五萬段,農器三千事,鐵數萬斤,並許其昏。默啜由是益強。

田歸道始得還,與閻知微爭論於太后前。歸道以爲默啜必負約,不可恃和親,宜爲之備。知微以爲和親必可保。

夏,四月,鑄九鼎成,徙置通天宮。豫州鼎高丈八尺,受千八百石;餘州高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各圖山川物產於其上,共用銅五十六萬七百餘斤。太后欲以黃金千兩塗之,姚璹曰:"九鼎神器,貴於天質自然。且臣觀其五采煥炳相雜,不待金色以爲炫耀。"太后從之。自玄武門曳入,令宰相、諸王帥南北牙宿衛兵十餘萬人並仗內大牛、白象共曳之。

前益州長史王及善已致仕,會契丹作亂,山東不安,起爲滑州刺史。太后召見,問以朝廷得失,及善陳治亂之要十餘條。太后曰:"外州末事,此爲根本,卿不可出。"癸酉,留爲內史。

癸未,以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爲神兵道行軍大總管,與右豹韜衛將軍何迦密將兵擊契丹。五月,癸卯,又以婁師德爲清邊道副大總管,右武威衛將軍沙吒忠義爲前軍總管,將兵二十萬擊契丹。

先是,有朱前疑者,上書雲:"臣夢陛下壽滿八百。"即拜拾遺。又自言"夢陛下發白再玄,齒落更生。"遷駕部郎中。出使還,上書雲:"聞嵩山呼萬歲。"賜以緋算袋,時未五品,於綠衫上佩之。會發兵討契丹,敕京官出馬一匹供軍,酬以五品。前疑買馬輸之,屢抗表求進階;太后惡其貪鄙,六月,乙丑,敕還其馬,斥歸田裏。

右司郎中馮翊喬知之有美妾曰碧玉,知之爲之不昏。武承嗣藉以教諸姬,遂留不還。知之作《綠珠怨》詩以寄之,碧玉赴井死。承嗣得詩於裙帶,大怒,諷酷吏羅告,族之。

司僕少卿來俊臣倚勢貪淫,士民妻妾有美者,百方取之;或使人羅告其罪,矯稱敕以取其妻,前後羅織誅人,不可勝計。自宰相以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才比石勒。監察御史李昭德素惡俊臣,又嘗庭辱秋官侍郎皇甫文備,二人共誣昭德謀反,下獄。

俊臣欲羅告武氏諸王及太平公主,又欲誣皇嗣及廬陵王與南北牙同反,冀因此盜國權,河東人衛遂忠告之。諸武及太平公主恐懼,共發其罪,繫獄,有司處以極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日,不出。王及善曰:"俊臣兇狡貪暴,國之元惡,不去之,必動搖朝廷。"太后遊苑中,吉頊執轡,太后問以外事,對曰:"外人唯怪來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於國,朕方思之。"頊曰:"於安遠告虺貞反,既而果反,今止爲成州司馬。俊臣聚結不逞,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冤魂塞路,國之賊也,何足惜哉!"太后乃下其奏。

丁卯,昭德、俊臣同棄市,時人無不痛昭德而快俊臣。仇家爭啖俊臣之肉,斯須而盡,抉眼剝面,披腹出心,騰蹋成泥。太后知天下惡之,乃下制數其罪惡,且曰:"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可準法籍沒其家。"士民皆相賀於路曰:"自今眠者背始帖席矣!"

俊臣以告綦連耀功,賞奴婢十人。俊臣閱司農婢,無可者,以西突厥可汗斛瑟羅家有細婢,善歌舞,欲得以爲賞口,乃使人誣告斛瑟羅反。諸酋長詣闕割耳剺面訟冤者數十人。會俊臣誅,乃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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