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史部周書

《周書》卷一 帝紀第一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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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帝上

《周書》卷一 帝紀第一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諱泰,字黑獺,代武川人也。其先出自炎帝神農氏,爲黃帝所滅,子孫遁居朔野。有葛烏菟者,雄武多算略,鮮卑慕之,奉以爲主。遂總十二部落,世爲大人。其後曰普回,因狩得玉璽三紐,有文曰"皇帝璽"。普迴心異之,以爲天授。其俗謂天曰宇,謂君曰文,因號宇文國,並以爲氏焉。

普回子莫冉阝,自陰山南徙,始居遼西,是曰獻侯,爲魏舅生之國。九世至侯豆歸,爲慕容晁所滅。其子陵仕燕,拜駙馬都尉,封玄菟公。魏道武將攻中山,陵從慕容寶御之。寶敗,陵率甲騎五百歸魏,拜都牧主,賜爵安定侯。天興初,徙豪傑於代都,陵隨例遷武川焉。

陵生系,系生韜,並以武略稱。韜生肱。

肱任俠有氣幹。正光末,沃野鎮人破六汗拔陵作亂,遠近多應之。其僞署王衛可孤徒黨最盛。肱乃糾合鄉里斬可孤,其衆乃散。後避地中山,遂陷於鮮于修禮。修禮令肱還統其部衆。後爲定州軍所破,歿於陣。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

太祖,德皇帝之少子也。母曰王氏,孕五月,夜夢抱子昇天,纔不至而止。寤而告德皇帝,德皇帝喜曰:"雖不至天,貴亦極矣。"生而有黑氣如蓋,下覆其身。及長,身長八尺,方顙廣額。美鬚髯,髮長委地,垂手過膝。背有黑子,宛轉若龍盤之形,而有紫光,人望而敬畏之。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業,輕財好施,以交結賢士大夫。少隨德皇帝在鮮于修禮軍。及葛榮殺修禮,太祖時年十八,榮遂任以將帥。太祖知其無成,與諸兄謀欲逃避。計未行,會爾朱榮擒葛榮,定河北,太祖隨例遷晉陽。榮以太祖兄弟雄傑,懼或異己,遂託以他罪,誅太祖第三兄洛生,復欲害太祖。太祖自理家冤,辭旨慷慨。榮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孝昌二年,燕州亂,太祖始以統軍從榮徵之。先是,北海王顥奔樑,樑人立爲魏主,令率兵入洛。魏孝莊帝出居河內以避之。榮遣賀拔嶽討顥,仍迎孝莊帝。太祖與嶽有舊,乃以別將從嶽。及孝莊帝反正,以功封寧都子,邑三百戶,遷鎮遠將軍、步兵校尉。

万俟醜奴作亂關右,孝莊帝遣爾朱天光及嶽等討之。太祖遂從嶽入關,先鋒破僞行臺尉遲菩薩等。及平醜奴,定隴右,太祖功居多,遷徵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增邑三百戶,加直閣將軍,行原州事。時關隴寇亂,百姓凋殘,太祖撫以恩信,民皆悅服。鹹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豈從逆亂。"太祖嘗從數騎於野,忽聞簫鼓之音,以問從人,皆雲莫之聞也。

普泰二年,爾朱天光東拒齊神武,留弟顯壽鎮長安。秦州刺史侯莫陳悅爲天光所召,將軍衆東下。嶽知天光必敗,欲留悅共圖顯壽,而計無所出。太祖謂嶽曰:"今天光尚邇,悅未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驚懼。然悅雖爲主將,不能制物,若先說其衆,必人有留心。進失爾朱之期,退恐人情變動,乘此說悅,事無不遂。"嶽大喜,即令太祖入悅軍說之。悅遂不行。乃相率襲長安,令太祖輕騎爲前鋒。太祖策顯壽怯懦,聞諸軍將至,必當東走。恐其遠遁,乃倍道兼行。顯壽果已東走。追至華山,擒之。

太昌元年,嶽爲關西大行臺,以太祖爲左丞,領嶽府司馬,加散騎常侍。事無鉅細,皆委決焉。

齊神武既破爾朱,遂專朝政。太祖請往觀之。既至幷州,齊神武問嶽軍事,太祖口對雄辯。齊神武以爲非常人,欲留之。太祖詭陳忠款,乃得反命,遂星言就道。齊神武果遣追之,至關,不及。太祖還謂嶽曰:"高歡非人臣也。逆謀所以未發者,憚公兄弟耳。然凡欲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勢、總英雄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陳悅本實庸材,遭逢際會,遂叨任委,既無憂國之心,亦不爲高歡所忌,但爲之備,圖之不難。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之士三千餘人,及靈州刺史曹泥,並恃其僻遠,常懷異望。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戶口富實,未奉朝風。今若移軍近隴,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馬,以實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舉也。"嶽大悅,復遣太祖詣闕請事,密陳其狀。魏帝深納之。加太祖武衛將軍,還令報嶽。嶽遂引軍西次平涼,謀於其衆曰:"夏州鄰接寇賊,須加綏撫,安得良刺史以鎮之?"衆皆曰:"宇文左丞即其人也。"嶽曰:"左丞吾之左右手也,如何可廢!"沈吟累日,乃從衆議。於是表太祖爲使持節、武衛將軍、夏州刺史。太祖至州,伊利望風款附,而曹泥猶通使於齊神武。

魏永熙三年春正月,嶽欲討曹泥,遣都督趙貴至夏州與太祖計事。太祖曰:"曹尼孤城阻遠,未足爲憂。侯莫陳悅怙衆密邇,貪而無信,必將爲患,願早圖之。"嶽不聽,遂與悅俱討泥。二月,至於河曲,嶽果爲悅所害。其士衆散還平涼,唯大都督趙貴率部曲收嶽屍還營。於是三軍未有所屬。諸將以都督寇洛年最長,相與推洛,以總兵事。洛素無雄略,威令不行,乃謂諸將曰:"洛智能本闕,不宜統御。近者迫於羣議,推相攝領。今請避位,更擇賢材。"於是趙貴言於衆曰:"元帥忠公盡節,暴於朝野,勳業未就,奄罹兇酷。豈唯國喪良宰,固亦衆無所依。必欲糾合同盟,復仇雪恥,須擇賢者,總統諸軍。舉非其人,則大事難集,雖欲立忠建義,其可得乎!竊觀宇文夏州,英姿不世,雄謨冠時,遠邇歸心,士卒用命。加以法令齊肅,賞罰嚴明,真足恃也。今若告喪,必來赴難,因而奉之,則大事集矣。"諸將皆稱善。乃命赫連達馳至夏州,告太祖曰:"侯莫陳悅不顧盟誓,棄恩背德,賊害忠良。羣情憤惋,控告無所。公昔居管轄,恩信著聞。今無小無大,鹹願推奉。衆之思公,引日成歲,願勿稽留,以慰衆望也。"太祖將赴之,夏州吏民鹹泣請曰:"聞悅今在水洛,去平涼不遠。若已有賀拔公之衆,則圖之實難。願且停留,以觀其變。"太祖曰:"悅既害元帥,自應乘勢直據平涼,而反趑趄,屯兵水洛,吾知其無能爲也。且難得易失者時也,不俟終日者幾也,今不早赴,將恐衆心自離。"都督彌姐元進規欲應悅,密圖太祖。事發,斬之。太祖乃率帳下輕騎,馳赴平涼。時齊神武遣長史侯景招引嶽衆。太祖至安定,遇之,謂景曰:"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存,卿何爲也?"景失色,對曰:"我猶箭耳,隨人所射,安能自裁!"景於此即還。太祖至平涼,哭嶽甚慟。將士且悲且喜,曰:"宇文公至,無所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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