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隻啄木鳥做朋友
1
週末的下午。
小白拿着新買的望遠鏡，就是小孩子們常玩的那種。
“我要看天上的星星，”
小白舉起望遠鏡往天上看，可是天還早呢，只有白雲飄成一朵一朵的。
“我要看地上的小螞蟻。”
小白又舉起望遠鏡往下瞧，可是她家住在四樓上，望遠鏡裏一片模糊。
突然，一隻可愛的小鳥闖進她的視線。
“好漂亮的小鳥呀！”小白叫來擦桌子的媽媽。
“這是隻啄木鳥。”媽媽說。
“我要去看啄木鳥，”小白說完，蹦蹦跳跳地跑下樓。
這真的是一隻啄木鳥！
跟小白學畫畫時畫的啄木鳥一模一樣，長長的喙，頭上豎着寶石紅的冠子，身上披着白色與橄欖綠相間的花羽毛。
現在她認識的可是一隻真正的啄木鳥。
小白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可是還是被它察覺，飛回樹上去了。小白失望地爬回四樓，趴在窗臺上，望着院子裏的老槐樹，盼望着還能看到啄木鳥。
院子裏的老槐樹足足有兩摟粗，大概得有兩百歲了吧，樹上住着許多小鳥。有時候，沒有風的時候，樹上碧綠的橢圓形的葉子也會一掀一掀的，沒錯兒，那是調皮的小鳥們在樹葉間在鑽來鑽去，在玩捉迷藏的遊戲。
啊！啄木鳥又回到樹下了，像剛纔那樣，一步一步優雅地在草叢間散步。
騰——騰——騰——
小白沒來得及和媽媽打聲招呼，又跑下樓。
小白兩手握在胸前，遠遠地打量着啄木鳥，再也不敢靠近它了。
要是能變成小鳥多好呀，就能和它一起玩了。小白剛剛這麼一想，老槐樹上猛地吹過來一陣風，迷住了她的眼睛，忽然她感覺到身體輕飄飄的，她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真得變成一隻小鳥。
2
“小白。”
一個悅耳的聲音叫着她的名字。
“你是——？”
小白吃驚地張大嘴巴，這隻啄木鳥竟然會說話，還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小綠。”
小綠說着，“唰”地打開它的花羽毛，就像打開了一把綠色的摺扇。小白學着它的樣子，用力伸伸手臂，她身上的羽毛也撲啦啦展開，彎成漂亮的弧線，彷彿支在頭頂上的一把白色小傘，讓她有種飄飄欲飛的感覺。
是的，她已經變成一隻雪白的鴿子。
“快——飛到樹上去！”
小綠說着，一抖翅膀，猛地向樹上飛去。
從對面，走過來一個小孩子，是住在她家樓下的小男孩兒田田。田田支愣着兩隻小胖手，大聲叫着：“小鳥！我要小鳥！”
“小白，快！快……飛到樹上來呀！”
小綠趴在低處的樹枝上，伸長脖子大聲叫着。這時小白才明白，她已經變成小鳥，要是給小孩子捕住，那可就遭殃了。特別是小男孩兒們，最喜歡拿彈弓射鳥，沒準……想到這兒，她急得滿頭大汗，使勁上下拍打起翅膀，一陣風從她翅膀下滑過，她竟然歪歪斜斜地向上飛起來，一直飛到了樹上。
“多危險呀！”小綠替她擦擦臉上的汗。
原來只要當上小鳥，學會飛並不難呀。
小白卻在得意地想。剛纔小白急出了一身汗，現在站在高處的樹枝上，一陣風吹過來，覺得身上非常涼爽。這棵樹的高處，有一座漂亮的小房子。
他們一起順着樹的枝幹爬上去。原來這是喜鵲的家，喜鵲媽媽剛剛生了小寶寶，一些小鳥前來祝賀，大槐樹上一下子聚焦了數不清的小鳥，有麻雀、喜鵲、燕子、啄木鳥小綠和鴿子小白。
在小鳥王國裏，一棵大樹就是一個村子，喜鵲媽媽住的是槐樹村，麻雀住在楊樹村，燕子住在柳樹村，小綠住在桐樹村。
“你呢？”有人問小白。
誰會相信我住在對面的樓上呀？小白想。
“我來自媽媽村。”
小白靈機一動說。
小鳥們一聽，一個個樂得前仰後合的，說小白你這孩子可真是太有趣了。後來，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喜鵲媽媽的小寶貝上。兩隻喜鵲寶寶乖乖地閉着眼睛，躺在媽媽懷裏。
小鳥們送來的禮物真有趣，有的是一朵小花，有的是一株小草，還有的是一片樹葉，它們還把樹葉叫做書。這麼一片小小的樹葉怎麼能叫做書呢？小白拿起一片樹葉仔細端詳着，怎麼也搞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小白還看不懂樹葉書，畢竟她剛當上小鳥嘛。小白什麼也沒來得及帶來，於是她唱了一支小時候媽媽常常唱給她的歌：
小星星，可愛的小星星
一閃一閃眨眼睛
小星星，可愛的小星星
好像媽媽的乖寶貝
快快閉上眼睛……
真好聽！
喜鵲媽媽聽了一遍，就學會唱了。兩隻喜鵲寶寶聽着媽媽的歌，翻了個身，睡得更熟了。
3
“媽媽村在哪呢？”小綠問飛在身後的小白。
“我也不知道。”
小綠囁嚅着。
小白本來想老老實實地告訴它，她根本不是一隻鴿子，她是人。可是她知道鳥最怕人了，那樣小綠會不會把她當成烏類中的怪物呢？
“你大概是迷路了吧？”小綠說到這兒，又使勁搖搖頭，“可是真沒聽說過一隻鴿子會迷路的呢？”
天空的路和在地上的路真是大相徑庭，在地上即使能看到的地方，如果周圍有牆壁和一些高大的建築物，也只能一步一步繞過去。可是在天空上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用力鼓起翅膀，飛得高一些，再高一些，甚至比小綠家住的四層樓還要高，比老槐樹還要高，比小城裏最高的鐘樓還要高！
她用力地扇動兩隻白色的翅膀，飛呀，飛呀！……就像在兒童節那天，她跳小燕子舞時一樣，兩隻手臂如波浪般上下起伏着……飛的感覺真好呀！
風從兩臂間穿越而過，輕輕地向上託舉着她。
幾隻燕子，穿着閃閃發亮的黑衣服，嘀麗麗，嘀麗麗歡快地唱着歌。
幾隻麻雀，悠閒地停在晃晃悠悠的電線上，在曬太陽。
田野裏的麥田分成一塊塊的，像綠色的田字格生字本。
不遠處，是小白上的花園路小學，教學樓前有個大花壇。花壇裏，開滿了月季、芙蓉和美人蕉……各種各樣的花，爭奇鬥豔，煞是好看！可是現在整個花壇看上去，就像一個圓形的色彩斑斕的大鈕釦。
小白飛着飛着，忽然想起，她的算術作業題還沒做。可是她現在是一隻鴿子了，還用做算術題嗎？
4
忽然，小綠張起翅膀快速地向一棵柳樹飛去。
砰砰——砰砰砰——
小綠用又硬又長的嘴起勁啄起柳樹的褐色的樹幹。小白縮起一團，緊張地在一旁看着，就彷彿媽媽第一次帶她去看病，穿白大褂的老太夫把聽診器放在她胸前時，那麼緊張。
一會兒，柳樹上敲出一個圓圓的小洞，小綠從樹洞裏叨出一條灰色的小蟲子。
“好惡心呀！”
畢竟小白是個愛乾淨的女孩子，她可從來沒吃過蟲子。她最愛吃的是蘋果、奶酪還有巧克力蛋糕。她摸摸肚子，肚子已經有點癟了，可是看到蟲子，她卻沒有一點食慾。
柳樹裏蟲子好多呀！
“你喜歡吃嗎？”小綠一邊仰脖咕嚕一聲吞嚥下蟲子，一邊問旁邊的小白。
小白拚命地搖搖頭。
“你怎麼了？”小綠吃完蟲子，還用綠翅膀拍拍圓鼓鼓的肚子，問她，“是不是想家了？”
“嗯。”
小白點了點頭。
“那你告訴我媽媽村到底在哪呢？我馬上送你回家。”
“我要回槐樹村。”
小白忽然想起自己的家正對着老槐樹。
“我猜也是。你這個調皮鬼，肯定是想家了吧？”小綠把小白當做自己的小妹妹，看她不開心，一路上還想辦法哄着她。
一想到馬上就能回家去了，小白心情又變得無比舒暢起來。
“你怎麼知道柳樹生病了呢？”小白一邊拍打着翅膀，一邊忽然想起來問。小白聽老師在課堂上講過啄木鳥是森林醫生，可是她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啄木鳥吃蟲子。
“不同的樹會發出不同的聲音。你聽，這是柳樹的聲音，”飛過一株柳樹時，小綠說。
“這是楊樹的聲音。”
“這是……”
的確，小白側耳細聽，有的的是沙沙沙的聲音，有的是唰啦啦的聲音，還的是嘩啦啦的聲音……
“柳樹的葉子彎彎的，楊樹的葉子圓圓的，槐樹的葉子扁扁的，當風吹過來時，就像彈撥不同的樂器，也會發出不同的聲音來。當它們生病的時候，聲音就會發生變化……”
“我明白，就像一個人感冒了，就會沒精神，咳嗽，打噴嚏一樣……”
小綠回頭望了小白一眼，心裏好奇怪，人類的知識可是一門高深莫測的知識，小白小小年紀，是從哪知道的呢？
“你用嘴敲打樹幹，就像老大夫拿着聽診器給病人看病一樣……”小白想起自然課上老師就是這麼講的。
小綠對小白不由得刮目相看。它是第一次碰到一隻懂得人類知識如此多的小鳥。當然小鳥研究人類，一方面是因爲它們好奇的天性，更主要的是，爲了防止被捕捉，以便採取相應的躲避措施。
小綠帶着小白飛回槐樹村時，天都完全黑了，樓上窗戶裏的燈全亮了，像一雙雙向外張望的眼睛；天上也亮起了亮晶晶的小星星。
小綠匆忙飛走了，它還要趕回桐樹村。
5
“小白——”媽媽的叫聲從樹下傳來。
“小白——”爸爸擦着汗站在老槐樹底下。
可是，哪裏還有小白的影子呀？
“小白，你在哪呢？”媽媽的聲音哽咽着。
媽媽無力地蹲在樹下抹眼淚。爸爸則在焦急地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叔叔阿姨家打電話。
還是沒有小白！
小白想，可是我當小鳥還沒當夠呢，當小鳥多好呀，自由自在地飛在天空感覺更是無與倫比！還有啄木鳥小綠，我已經答應它，明天在同樣的時間等它，我可不能做一個自食其言的人呀，不，應該說是小鳥！
小白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嚕咕嚕嚕地叫起來。
也許當小鳥會慢慢適應吃蟲子。小白想。可是今晚就只能餓肚子了。
天越來越黑了，夜風還有點涼，小白縮成一團蹲在低處的樹枝上，覺得又餓又冷。
小星星，可愛的小星星
一閃一閃眨眼睛
小星星，可愛的小星星
好像媽媽的乖寶貝
快快閉上眼睛……
喜鵲媽媽唱着歌哄着它的小寶貝們。
好想媽媽呀！
“小白，吃飯嘍！”媽媽的叫聲從廚房裏傳出來。
“好嘞！”
水果沙拉，土豆奶油餅，荷葉飯……滿滿當當一大桌子好吃的。媽媽做的飯菜可真香呀！
小白拿起奶油餅剛要放進嘴裏。
“去，洗手去！”媽媽啪地打落她的手。
小白撅着嘴來到洗手間，對面是一張大鏡子，小白一邊洗手，一邊對着鏡子唱着歌扮鬼臉。對面鏡子的人彷彿在水中融化了一樣，她的鼻子、眼睛、嘴巴在水中游來游去，最後竟然變成小鳥的模樣。小白從洗手間走出來時，再一看自己，手和腳已經沒了，卻長出了翅膀和小小的爪子。
“哪來的小鳥呀？快走！”媽媽看到小白，揚起手大聲說。
“我是小白呀！”小白張開翅膀飛到飯桌的一角，大聲對媽媽解釋。
可是媽媽彷彿沒聽到一樣，還在往外轟她走。
“媽媽！媽媽……”
小白打了一個寒顫從夢中醒過來。原來剛纔打了一個盹。
是呀，現在我已經是一隻鴿子了。
媽媽還能認出我嗎？
“媽媽，媽媽……”小白小聲地叫着媽媽。
可是樹下的媽媽怎麼能聽懂一隻鴿子的叫聲呢？在媽媽的耳朵裏全都變成了咕咕咕咕的叫聲。
我再也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
也許我只能當小鳥了……
小白傷心地大哭起來。忽然她腳下踩空，眼前一黑，從樹枝上跌落下來。
“寶貝，你上哪去了？怎麼躲在草窠裏呀？媽媽都急壞了。”
小白睜開眼睛，已經躺在媽媽懷裏。
“你這孩子，太貪玩了！”爸爸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一邊給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叔叔阿姨們回電話，一邊又生氣又心疼地說。
小白又變回小女孩兒的模樣。
讓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吧。原來是院子裏的老槐樹精幫她實現了這個願望。不過，他不會幫助所有的人實現他的願望，只有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並且一生只有一次這樣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