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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調宋詞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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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調

千年調宋詞賞析

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

辛棄疾

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滑稽坐上,更對鴟夷笑。寒與熱,總隨人,甘國老。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

卮,古代圓形酒器,《史記·項羽本記》:“賜之卮酒。”卮言,隨人意而變,沒有主見的話。《莊子》《天下篇》:“以卮言爲曼衍。”又《寓言篇》:“卮言日出。”唐成玄英疏:“夫卮滿則傾,卮空則仰,空滿任物,傾仰隨人,無心之言,即卮言也。”陸德明釋文引王叔之說:“卮器滿即傾,空則仰,隨物而變,非執一守故者也;施之於言,而隨人從變,己無常主者也。”莊子是不講是非的,所以說他的著作“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即隨物變化,不帶主觀成見的話日出不窮,合於自然的分際。後人常用卮言,作爲對自己著作的謙詞。但詞人辛棄疾是愛憎分明的,他不是謙謙君子。1185年,他首次落職在江西上饒閒居時,看到友人的住宅蔗庵有小閣題名爲“卮言”,不知是學莊隱世,還是自勉謙慎。不論何義,詞人都大不以爲然,即借題發揮,諷刺南宋官場和社會上那種不講是非,毫無廉恥,唯唯諾諾,曲意逢迎的勢利小人,寫成此篇嘻笑怒罵皆成文章的絕妙好詞。

上片開頭二句,借取卮酒的形象,揭示勢利小人的醜態是,在人前滿臉堆笑,一團和氣,甚至低頭折腰,拜倒身子。不用說,這“卮滿則傾”的動態物質形象,是被擬人化了的,所以說它能“向人”獻媚,能“和氣”迎笑,還能折腰、拜倒,使我們聯想到社會上那種沒有骨頭、沒有氣節、沒有操守的市儈、政客、佞人的醜相。破題先點一個“卮”字,然後由卮而施之於言:“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這裏化用《莊子》《寓言篇》中的話來抨擊現實社會中某些人的嘴臉。《寓言篇》說:“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鄉愿、佞臣、市儈,似乎從這裏找到了理論根據,唯唯諾諾,逢人說好,點頭稱是,取悅他人,圖謀私利,而把國家和民族的興衰置之不顧,這就是他們最重要的升官發財的祕訣,詞人的義憤和鄙夷之情,溢於言表。寫了“卮言”,又聯想到另外兩種酒器,和一種中草藥:滑稽,古代的'流酒器,類似後代的酒過龍,能“轉註吐酒,終日不已”鴟夷,古代皮製的口袋,用以盛酒,伸縮性大。《漢書·陳遵傳》:“鴟夷滑稽,腹如大壺,盡日盛酒,人復借酤。”顏師古注:“鴟夷,韋囊,以盛酒。”甘國老,即甘草,藥材,有鎮咳,祛痰,解毒等作用,能調和衆藥,醫治多種疾病,又可做菸草、醬油等的香料,所以被稱作“國老”。詞人引譬連類,取以上兩種酒器和一種藥材,說是在酒席上,那“轉註吐酒,終日不已。”的流酒器,對着能夠隨意伸縮、卷折的皮酒袋,發出了會心的微笑。而寒熱隨人,八面靈瓏,專和稀泥,折中調和的,還有那被人稱作“國老”的中藥甘草;以物喻人,進一步挖苦了隨人俯仰,譁衆取寵的僞善者及其庸俗可鄙的內心世界。上片以三種酒器和一種中草藥,擬人化地刻畫了唯上命是聽,唯嘲流是順之徒的僞善者形象及其骯贓的靈魂。

下片寫自己對此的切身體驗和情感態度,寫得曲曲折折,使人信服、認同。換頭二句是憤激之詞,說自己年少氣盛,使酒任性,直言直語,不懂得隨機應變,看人說話,使人感到彆扭,不舒服。總之,不會迎合人說話,同所謂的“卮言”相徑庭,背道而馳;實際上也即表明了自己那種是非分明的原則立場。接着說,“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他的意思是,閱歷和見識多了,對社會風氣和世態人情也增加了認識,直到近日才懂得這個隨人說話,當和事佬的“道理”。然後用反話諷刺:“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也想鸚鵡學舌,隨聲附和,說一些“然然可可,萬事稱好”的話,但是學得並不十分精巧,遠不如人家學得到家。結句緊接上文,一氣貫穿:“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諷刺挖苦的鋒芒直指“他們”、“秦吉了”。秦吉了,鳥名,鷯哥,也寫作了哥,《本草綱目·禽部三》說它“能效人言”,李白詩:“安得秦吉了,爲人道寸心。”《舊唐書·音樂志二》載:“嶺南有鳥”,“籠養久,則能言,無不通,南人謂之吉了。”故亦稱吉了,白居易詩:“始覺琵琶弦莽鹵,方知吉了舌參差。”本篇詞的結尾一針見血地指出,看他們這些學舌的吉了鳥,“學人言語”學得多麼精巧,所以才能得到權貴人物的鐘愛,把它們豢養起來,代人言語,供人欣賞。這是何等尖刻的諷刺,又是何等深刻的批判啊。

引譬連類和擬人化的寫法,加強了本詞的諷刺效果;既寫世態,也寫自己,兩相對照,加大了批判的力度。筆鋒幽默詼諧,同時又很辛辣,表現了十分鮮明的情感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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