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 阿爸 (現代詩)

1

經過幾天幾夜激烈的搏鬥，阿爸

您還是輸了，輸給了死神

雖然我們一直在爲您加油，爲您助威

甚至爲你準備了刀槍大炮

痛心的是我們上不了您的戰場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您倒下。阿爸

我們萬箭穿心啊

當您的眼光慢慢掃過我們的面龐

當您無奈地吐出最後一口氣

當您的眼睛緩緩閉上

那一刻，阿爸

我們齊刷刷地跪倒牀前大聲喚您

我用手緊緊地捂住嘴巴，怕悲慼的哭聲

驚擾您駕鶴西去的靈魂

2

阿爸，這一刻您好安靜

任由我們爲您淨身、更衣

再也沒有喊一句痛說一句累

您躺在那裏像個睡熟的孩子

我守候在您身旁，輕輕地呼喚您

眼淚，像決堤的海

浩浩蕩蕩，奔流而下

外面，串串鞭炮點燃

向世界宣告天國多了一位新客

點一盞長明燈，爲阿爸照亮前程

冥紙，堆堆焚燒

紙灰，像飛舞的雪花

落滿了我們的全身，也

覆蓋了我們哀傷的面容

3

穿着八卦黃衣的道士，口中

嘰裏呱啦，唸唸有詞

畫像中的三位神仙端坐上方，目光

低眉淺笑，慈愛祥和

阿爸，他們在超度您的亡靈

希望您在人世間受的所有苦難，所有罪孽

全都卸下，輕裝上陣

我們圍着您的冰棺轉了一圈

又一圈。您的樣子模糊又清晰

一層玻璃陰陽兩隔，阿爸

您睡在裏面，我們圍在外面

與您近在咫尺，又感覺

您離我們如此之遠，那種距離

萬水千山，遙不可及

4

殯儀館內，火爐旁

我們再一次整理您的衣褲、鞋帽

我的手輕輕撫摸您的眼睛、鼻子、嘴巴

我的`眼光一寸一毫地拂過您的身體

阿爸，這一刻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深地

閱讀您，刻入我的記憶我的靈魂

一曲《父親》吹響。鳴炮三聲

您被推進了火爐。“阿——爸”

我們呼喊您，撕心裂肺

爐內熊熊燃燒，一縷青煙

騰空而起。阿爸

您一定在涅槃。我好似聽見

飄在上空的您，在踏歌而去

5

東邊的啓明星亮了，一切

準備就緒。所有的子孫披麻戴孝向您跪別

“阿爸，您走好！”“阿公，您走好！”“家公，您走好！”

四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擡着您

走出廳堂，走出大門

嗩吶陣陣，鞭炮齊鳴

送葬的隊伍，像一條長長的白龍蜿蜒遊動

老房子的墳地多壘起了一座新墳

阿爸，那是爲您建的新房

坐東朝西，視線開闊

背後竹林幽幽，前面桃樹梨樹春暖花開

還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清

別了，阿爸，您好好安息吧

而我，我們，還將在世間繼續漫長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