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四曲現代詩欣賞

　　（一）瓦

青泥 水

揉和 旋轉

入窯 火

燒烤 定格

進入城市

高懸在樓閣上

仿製成明清風景

看現代人僞造文物

落戶村舍

陳列在平房頂

春夏秋冬

聽滿屋子的呢喃

陽光到此癱瘓

寒風在此骨折

雨水因此改道

雪花爲此寧靜

冰雹砸下 噼裏啪啦

碎了，丟在了河邊

一個孩子撿起來

在清清的河面

打水漂

口中數着一二三

　　（二）磚

稻田的肌肉

被鋒利的鐵器割下

與水一起捏揉

然後被鍛壓

進入火窯

燒製定格

成爲了一塊磚

磚被迫成爲了石頭

有了石頭的硬度

於是

在需要的地方

砌成牆

鋪成路

築成壩

壘成階

或者被砍斷

填塞窟窿

離開稻田的磚

再也沒有回去親近泥土

與沙子水泥鋼筋

一起板結

埋在城市不斷長高的建築裏

聆聽房奴疼痛的呻吟

若干年後

建築被拆

遍體鱗傷的磚

或許再次被埋進牆體

或許被風化成爲泥土

在磚離開的稻田

我彷彿看到

禾苗痛苦地尋找

被割去的泥土肌肉

　　（三）罐

同樣是泥土的子孫

罐

唯有你

保持了樸素的本質

不嫉妒皇家宮廷的奢華

與瓷姐妹去爭寵

不仰慕樓閣亭榭的高雅

跟瓦姐妹去搶名

不羨慕高樓大廈的偉岸

和磚兄弟去奪利

只是默默地走進百姓家

在牆角

在竈旁

在牀下

守護秋天剩餘的收穫

蘿蔔白菜萵筍黃瓜

或鹹或酸或醃或泡

在寒磣的農家

罐

支撐起一個真實的家

塵封的辛酸

在童年的記憶裏

刻骨銘心

遠離了罐的年代

閒居在城市裏

怕自己遺失

家鄉那獨有的生動語言

只要來到一家酒店

總會點上一小碟泡菜

將心裏的故鄉

細細品嚐

　　（四）瓷

在唐宋的泥土裏

你的名字

被熊熊的窯火

烙印在東方的國度

China

中國因你而揚名

沉下了

一艘艘滿載繁榮的'艦船

在太平洋

在印度洋

在大西洋

湮沒了

一支支運輸文明的駝隊

在西域

在波斯灣

在阿拉伯

曾經的繁榮

曾經的文明

在兩條絲綢之路上

演繹着中國瓷的榮耀

蘭竹梅菊

花鳥蟲魚

火焰裏跳躍着閒情雅緻

宮廷祕史

閨中情趣

高溫中勾勒出大國風度

畢竟你是脆弱的

易碎是你華麗背後的特徵

不論清明上河圖的盛況

還是敦煌莫高窟的神祕

你的滄桑

總是隱藏在火焰的背後

你是泥土的驕傲

高貴是你身份的象徵

你是泥土的靈魂

純潔是你雍容的全部

你出生在泥土

卻投身於火海

你能傲立在金碧輝煌的宮殿

更能安身於暗淡無光的農舍

碎了

或者風化成泥土

或者在許多年後

成爲一件珍奇古董

被世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