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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愛Coldplay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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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小虎隊發行的第十張專輯《虎嘯龍騰狂飆95演唱會》,成爲他們的絕唱。這年,吳奇隆獨自發行了三張專輯,獲得極大的商業成功。次年,吳奇隆正式單飛,紅極一時、影響一代中國人的偶像團體也正式退出音樂舞臺。

摯愛Coldplay日誌

也是在1996年,大一的克里斯·馬汀(Chris Martin)遇到了強尼·巴克蘭,他們決定組建一個樂隊。這個決定,吸引了蓋·貝瑞曼和威爾·查平的加入。次年,四名年輕人把他們的樂隊命名爲“Coldplay”(酷玩樂隊)。Coldplay是另一個英倫樂隊基音(Keane)的曾用名,他們覺得Coldplay太陰沉、低鬱,因爲“Cold”一詞,並不如中文“酷”。他們沒用想到,克里斯等幾個後來者真把“Coldplay”玩得很“酷”,他們用這個名字重新定義了英倫搖滾。如同小虎隊影響中國,Coldplay不僅成爲英國國寶級樂隊,還在整個世界的流行音樂史上留下濃墨重彩。

從2000年正式發專輯到現在,不算單曲和迷你專輯,Coldplay總共發行了7張錄音室專輯。裏面的歌曲,從《Yellow》,到《The Scientist》與《In My Place》,到《Viva la Vida》,再到《Every Teardrop Is a Waterfall》、《Paradise》、《A Sky Full of Stars》、《Hymn For The Weekend》等等,他們的風格一直在變,曲風也絕不重複,但有一點是他們從未動搖或捨棄的核心:星空、色彩、詩篇與愛。

人們讀亞里士多德、海德格爾、梁漱溟、馮友蘭的著作都很慢,因爲裏面的哲學思想讓人抓破頭皮,需要反覆思考消化。由於信息的不對稱性,我真正聽的第一首Coldplay的歌,並非他們的成名之作《Yellow》,而是第二張專輯《A Rush of Blood to the Head》裏的《The Scientist》。旋律很簡單,歌詞也通俗易懂,但我對這首“科學家”的着迷,就如同我因爲捉摸不透看海德格爾的“向死而生”而不斷幻想、不斷佐證一樣,不斷聽這首歌。這樣的聽歌經驗,是除了聽張學友以外的唯一一次,我聽了大概不下於千次。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不太懂裏面的一段歌詞:Questions of science,Science and progress,Do not speak as loud as my heart。這首歌,大體就是一則關於愛成往事、逝水難追的敘事,但把科學和進程等技術類詞彙放入一首情歌,是否有牽強附會之意?後來我看了這首歌的MV。MV是用倒帶的拍攝方式由果溯因,亦即主人公發生事故後的倒敘:愛人死去、車禍、爭吵、與愛人愉快出行。

將MV與歌詞聯繫起來,歌詞頓然明朗:倖存的丈夫看到死去的妻子、報廢的汽車,望向出事的山坡,他是多麼希望時光可以倒流,所有的故事可以重來一次。那樣,他一定不會與愛人鬥嘴,他們的旅途也一定會非常愉快。然而,時光是離弦的羽箭,發生的事也不存在“如果”,一個人的悔恨只能不斷髮酵、膨脹,而無法拯救任何失誤。

時光與情感,愛與失去,即便是科學家,也束手無策。它們不會爲任何東西而惻隱,也不會給任何人以慰藉。愛的本身,五蘊六識的本身,本就是一門哲學,只不過用哲學的語言和形式來表現,未免太過枯燥而深奧。要讓更多人有這種認知,哲學必須藝術化;藝術化的東西本身也很抽象,但它會使人沉迷、陶醉、回味無窮,如同《The Scientist》曲終給人的無盡唏噓。

在這一點上,主唱克里斯是一位絕對的詩人。他要敘述愛,但不能敘述愛的本身;他要講一個故事,但故事不能流於俗套。長篇敘事不會讓人反覆誦讀,但詩可以;膚淺的愛不足以影響任何人,而關於愛的哲學能讓人深陷。當思想的情詩在一個有些乾澀、粗野的聲道里滑出,它令人唏噓,蕩氣迴腸。

與之相似的意境,是《Fix You》,《The Scientist》的昇華版。《Fix You》整個曲調低沉、哀傷,主歌歌詞的排比,如同朋友、愛人的呢喃低訴,卻讓人低落、沮喪。副歌部分的“Lights will guide you home,And ignite your bones,I will try to fix you”,短短三句話,卻足以讓人潸然淚下。

這是克里斯在岳母逝世後,寫給前妻格溫妮絲的慰藉曲調。一個人正在遭遇失去親人的創痛之時,應該沒有什麼比另一個人在你耳邊說“夜燈會溫暖你,我會試着安慰你”更動人的情話了。然而,這份相濡以沫的情感扶持還是走到盡頭,儘管這首歌在2005年成爲英、美排行榜第一名,儘管它讓更多身陷低谷的人獲救,儘管格溫妮絲總會想起克里斯的好,儘管《Fix You》成爲不朽的情詩。

但是很遺憾,情詩只是理想世界的柔情蜜意,它無法告慰我們身處的現實,也無法指引我們回到從前的溫暖。

《The Scientist》和《Fix You》,都表現了悲傷與溫馨的兩種情感場景,也都呈現出黑與白的色調衝突。色彩是Coldplay在每張專輯裏面都力圖鋪陳的張力,從成名曲《Yellow》,到《Violet Hill》,再到《Everglow》,概莫如是。

黃色,是基本上所有積極正面詞彙的綜合體,它代表了陽光、美好、希望、力量;它是歌唱家都喜歡用的色調。在朴樹的早期作品裏,或多或少都與黃色有關,比如《New Boy》、《在希望的田野上》、《九月》等,以及《我去2000年》的專輯封面;逃跑計劃的《陽光照進回憶裏》、《夜空中最亮的星》也大抵如此,還有曹方的《遇見我》、《秋涼》,陳綺貞的《太陽》等等。

《Yellow》是Coldplay早期作品中少有的輕快歌曲,它的主題基調,也與愛有關。那時候,Coldplay的幾名樂手都只有二十郎當歲,因此這首歌裏展現的,多是關於青春的美好,爲愛不顧一切的瘋狂。

不同於同時期樂隊Simple Plan、Sum41和歌手艾薇兒聲嘶力竭吼出青春期的叛逆,年輕的Coldplay對青春頌歌的處理,沒有半點乖張和戾氣,這大概也是後者的聲名高於前幾者的原因。每個人都有青春期的叛逆,每個人都在敘寫叛逆的`傳記,當叛逆成爲垮掉一代的熔爐,更多的人其實不想跳進去,而希望被解救。青春期是人一生中最美的年華,它應該“愛一個正當年齡的人”,應該走過青山綠水之間的橋,“橋上是綠葉紅花,橋下是流水人家;橋的那頭是青絲,橋的這頭是白髮”,它應該拿來綻放,而不是不具意義的消頹與浪費。

《Violet Hill》,翻譯過來,叫“紫羅蘭之山”,是一個很有詩意和畫面感的名字。歌詞的內容也確實色彩紛呈,是一曲白色雪地、灰色宗教與黑暗政治的色彩交響曲;而紫羅蘭之山,僅是一個避世者的唯一歸處。

寫這首歌的時候,克里斯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經歷了婚姻、閃光燈、心理問題與外界罵聲之後,他已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他背了太多包袱,挑起太多責任,也見過太多醜惡;他的“黃色”光線下,已不再是純粹如初的美好,黑暗與不公開始紛紛現形。

這類灰色雷區的東西,在生活中其實早已見怪不怪,乃至於讓人麻木。然而,如果把它放到藝術作品裏面,它的意味就不一樣了。比如,《呼蘭河傳》裏團圓媳婦的命運,總會引發讀者對上世紀20年代黑暗社會的無情質問;波提切利的名畫《地獄》,會讓人約束自己,相信因果報應;比如《Violet Hill》,它讓聽衆明白,在麻木的感知之下,憤怒、愛恨與希望,其實從未消失。

《Everglow》無論詞、曲、演唱,都是一首飽含愛、色彩、星空的華麗詩篇,它展示了克里斯步入中年後的內斂、成熟,也徹底釋放了他的閱歷、才情。

這首歌裏的愛,有憂傷,有希望;裏面的色彩,有幽暗,有陽光。但它不再是單一的某種情感,也不再訴諸某一次的離合聚散,而是將愛和色彩放入神祕而曠遠的星空長河裏。如果說Coldplay以前的情歌是獨立的章節,那麼《Everglow》則是回首一生的落筆。這與辛棄疾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和“世事一場大夢,人間幾度新涼”的前後心境對比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許我們都努力過,然而面對有些阻力,我們都敗了下來。這個阻力,西方人稱之爲星空、宇宙,我們稱之爲天道。

對於星空的吟唱,Coldplay在《Yellow》裏已有端倪。只不過那時候的他們,愛的是“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是星空的美麗。真正將這個主題變成他們主旋律的歌,還是多年後的《Paradise》。

《Paradise》是一首前奏就能將人帶入浩瀚星際的歌,它以一個死去後的女孩的所聞所見與變化而展開的奇妙星空之旅:她躺在狂風暴雨的天空下,她的每一滴淚都化作瀑布;當她閉上眼,天堂就會來臨。

這首歌的處理方式,跟任何樂隊寫死亡完全不同。Sterophonics的《Daisy Lane》,以超乎常人的冷靜目睹一個小男孩的死亡;涅槃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裏“頭顱被車輪碾掉,軀體至今找不到”,給人背後生寒的恐慌。Coldplay則相信,在美好的星空,那裏一定有天堂;他們相信,無辜者應該得到得到解放。

滿天星——《A Sky Full of Stars》——應該是Coldplay最全方位、零距離、與星空融爲一體的歡樂頌。這首歌的歌詞,甚至比《The Scientist》更簡單,但簡單並不代表俗套,如同男孩女孩純真的笑臉,都有讓人心頭微顫的力量——那是他們回不去的童年。

《A Sky Full of Stars》是《Yellow》的升級版。在《Yellow》裏,星星與女孩的美交相輝映;而《A Sky Full of Stars》則將女孩幻化成星空。它的情感抒發與樂章的氣場,不再是《Yellow》裏的纏綿羞澀,而是史詩般淋漓盡致的溢美與讚揚。

心裏有一個人,而且只能裝下這個人的感覺,大抵如此吧。無論閉上眼,還是看向夜空,都是那個人的臉龐;無論那個人變成什麼模樣,她都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象;無論那個人在天涯抑或身旁,她始終在你心上。她流浪,你願陪她流浪;她悲傷,你會帶她走出悲傷。她走過的每一步路,上面都有你的腳印;她去過的每一個風景,都是你悉心保存的票根。你們或許會活成彼此,也可能在下個路口就分離,但星空會不會忘記。你的愛不朽,星空的記憶也將不朽。

或許是因爲天道永恆,星空不朽,在《Hymn For the Weekend》裏,主歌的第一句就是“Oh, angels sent from up above,You know you make my world light up”。我想,這應該就是《Paradise》裏的小女孩,在天堂化身天使後的迴歸吧。

與《Hymn For the Weekend》同一專輯裏的另一首歌《Amazing Day》,應該是對星空、色彩、詩篇與愛最完美的詮釋,甚至跨度到了對銀河系的探索。我很想寫一段對這首歌的感觸作爲句點,但始終無法落一個字。

或許,我的蠢笨無藥可救。

或許,我已經寫下所有。

但都不重要了,正如裏面的一句歌詞:Forget the world and all it's weight。

是的,“忘掉這繁重的世界”。

就到此爲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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