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過的很苟且,可我不會讓她知道日誌
“你大學都學了什麼東西,這個方案爛成什麼樣我不評價了,明天上班給我一個不辭退你的理由”
聽完領導的咆哮,撿起桌上散亂的方案。
今晚又要化身工作狂了。
“兄弟,又被罵了?”回到座位旁邊的兄弟湊了過來
“呵,習慣了,的確是我的問題”
跟同事吹了幾句,收起電腦,作勢下班。
常年不下雪的杭州今年也下起大雪。
緊了緊身上單薄大衣,貓着腰飛奔去找個地兒吃飯,晚上在準備開工。
到了經常去的一家麪館
“張哥,老規矩,片兒湯”
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進門跟老闆招呼。
“好嘞,小陳,今天又是這麼晚啊”
“唉,晚上還有更晚的”嘆着氣跟老闆抱怨。
張哥人很豪爽,對我也頗爲照顧,因爲他也是我的房東。
“得,你們這些外來打工的真不容易。一會多給你加點肉”
道了聲謝,沒多久熱騰騰的一碗片兒湯就上桌了。
剛開吃,手機響了,下意識的以爲是客戶。一陣頭大。
拿出手機纔看到是母親打的電話。
“喂,媽。這麼晚了還沒睡啊”嘴裏嚼着東西,含糊的說着。
“恩,還沒睡,在吃飯啊現在怎麼這麼晚才吃。是不是工作忙啊,那也要注意吃飯,不然胃壞了以後就不好了”
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讓我一天的`憋屈彷彿有了疏通口。
“沒有,不忙,領導都對我很好,今天還在公司誇我辦事得體,準備提拔我呢。就是有點冷纔出來喝點羊肉湯暖暖”
大口的喝口湯掩蓋我的心虛。
“哎呦別嘚瑟了,那你大晚上也不要出去亂跑了。"
她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一句。
“我沒啥事,就是看天氣預報說杭州下大雪,你走的時候都沒帶什麼厚衣服怕你冷”
“哈,我又不傻,我自己買過一件羽絨服了。”我笑着。笑得眼睛都紅了。
可母親卻依然“不依不饒”“一件哪夠啊。是不是沒錢了,我給你打過去。"
“錢有,我又沒什麼開銷,存下不少錢,春節回去給你買衣服”我大聲的吹着不要錢的話。
“哈哈,我不要你買,我自己也會買,你的錢留着自己買點好吃的,出去玩玩都要花錢,有空請朋友吃個飯,不能讓人家覺得咱摳門。"
很顯然。她很高興。爲自己的兒子學會存錢而高興。
"我這邊天氣還好,這樣吧,明天就把你家裏的衣服寄一件過去給你替換着。”
母親與我對話一直都是輕鬆的語調,可是她的聲音,纔是元兇。
我的眼淚早已控制不住,含糊的應着掛了電話。
怕被別人看到,就連忙放點辣椒在碗裏,雙眼通紅的跟老闆說你這辣椒真辣。
小時候任然的伸手說媽我沒錢了,現在每天透支着信用卡告訴她我有錢。
我過的很苟且,只是不想讓她知道。
每次長假都很想回家。經常聽着她電話裏跟我說想我了,問我有空就回家看看,可我不敢。
我害怕。
我不敢跟她說我也很想她。
我怕她會聽出我聲音的哽咽。
那會讓她侷促不安,爲我擔心。
是不是工作不順心?住得不習慣?吃的不好?受委屈了?
不好咱就回來
……
每一個問題都會是我的催淚符,阻止我想要回家的衝動。
“兒子,今年五一回來麼?”
“五一不放假,有點忙”
“哦”
“兒子,十一回家麼?”
“我出差,回不了”
“哦,那中秋呢?”
……
每次聽到這些,我點菸的手都是抖的。
我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我也知道我心裏的答案是什麼
可我不敢說。
小時候我很愛哭,膽小。每次天黑出門都要她陪着。
她會在身邊跟我說:你是我們家第二個男人,膽子這麼小以後找不到老婆。
我都會天真的回答,我不要找老婆,就要在你身邊。
可母親都是笑着對我說“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現在,我膽子大了,敢堵在客戶家門口,跟他據理力爭,只爲能籤一張合同,
一個人全國跑去將一個個陌生人,變成合作者。
一個人做黑車,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裏不怕被宰。
大晚上睡公園,也沒有關係,一天吃一包方便麪也挺得住。不會委屈到哭。只會一邊懊惱自己的失敗一邊給自己加油打氣。
可我知道唯一的軟肋就是不能見到母親,因爲我會不由自主卸下身上所有的盔甲,無法像電話裏一樣去包裝自己。
我不能讓她看到我的狼狽,因爲她會把所有的問題都承擔在自己身上。
記得有次我去女朋友家裏拜訪她的父母。
大包小包去了之後,招待我的只是桌上的幾道剩菜和一碗白粥。
那頓飯我沒吃。
只是動動筷子,給予最起碼的尊重。
即使他們並沒有尊重我。
聽着一個個的條件,我憤怒的異常平靜。
我也理解他們不待見一無所有的我。
出來沒多久就接到母親的電話,問我情況。
語氣強硬的包裝,什麼四葷四素,又是什麼噓寒問暖。怎麼好就怎麼說。
她聽到後才放下心。
後來聽我姐說才知道她在家裏午飯都沒吃好,一直在嘀咕着,他們會不會因爲我們窮就不待見我,我會不會受氣。要是家裏不窮就不會這樣了等等自責的話語。
她總是會把問題背在自己身上,不想我受一點委屈。
每次春節回家,她都會陪在我身邊,問我這個問我那個,像一個好奇寶寶。陪她一起逛街都會攬着我。給她買衣服還是跟往常一樣推三阻四,說不好看。其實是因爲她看過吊牌上的標價。
二十年,我們的角色發生了轉變,從我纏着他,到她纏着我,從我問她,變成她問我。
在她眼裏她兒子一直都是很優秀的人,迎難而上,思想成熟,腦袋靈光,討女孩喜歡。
這些詞都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我才知道。
到現在母親還不知道我有抽菸的習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染上的,可能是生活的不順,也可能是熬夜加班。
但是在家裏,在她面前我都不會碰。因爲她說不好。她擔心的的事情夠多了,能少一件是一件……
不管我多大,每次朋友聚會,她都會叮囑一句不要喝酒。即使她知道我酒量很好,即使她知道我這年齡可以飲酒,可她還是會說。
臨返杭的時候,她也不去上班,就在家裏陪着,問我這個需不需要帶,那個有沒有收拾好。然後會偷偷的塞點錢在我行李箱裏,等我走了以後纔會告訴我。
每次走的時候,我都不敢去看她,怕看到她眼中的不捨與關愛。怕我會流出眼淚,忍不住告訴她我的狀況。
我不知道她還有幾個二十年,我只想在她還能邁開步子跳廣場舞的年紀,帶她出去看一看,
看着我打拼的城市,
看着西湖真正景色,
看着她眼角的皺紋如花一樣綻放。
我現在過的很苟且,可我不會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