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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啓蒙老師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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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啓蒙老師:

我小的時候,小學讀過兩所學校。一所是複式小學,只有一二年級,另一所是完小,一至五年級都有。然而,無論哪所小學,其班額卻是相差無幾。少到十來人,多至二十出一點頭,絕無例外。

我的啓蒙老師日誌

複式小學教師只有一位。而今想起,仍舊記憶深刻。老師姓張,因爲同時教授兩個年級兩個班,分身無術,只能往來奔波,一會這兒一會那兒。遺憾的是,兒時並不懂事,所以和小夥伴們沒少給張老師惹亂子。譬如說,老師去另一個班上課,我們做功課的時候,便少不了喧譁和吵鬧。而等到張老師折回來重整紀律,雖然我們也能短時間保持安靜,但等老師再轉了身回去,便又常常故技重施。難得的是,張老師儘管每日不知往返多少次,但罵歸罵,更多時候卻是寬容。

張老師什麼課都教。不但教語文、算術,還教畫畫、唱歌。畫畫雖然只是簡筆畫,可總是聊聊幾筆,便見生動形象。於是,小夥伴們便爭相模仿。完了,再爭先恐後拿了自己的作品給老師面批。看着老師面批自己作品時的心情,可謂心驚肉跳。那時候紅筆很希罕。張老師看一看,然後大筆一揮,一個鮮紅的數字便出來。有時85,有時90,有時95。如果只是這樣的分數,自然喜不自勝,立刻拿了薄本飛一般駛回座位。這算是高分,表示很得張老師的賞識。於是,每有人得此高分,便常常不用宣傳,整個教室的人都會興奮得大呼小叫,爭相傳閱。每每這個時候,張老師便坐在一邊只是笑。雖然有些吵,但還是學習的氛圍在的,不是麼?

張老師歌也唱得好。過往沒有太多學習的材料,更不知複印爲何物。大家沒有歌譜,張老師便一筆一畫在黑板上抄。學一首歌,抄一首歌。先抄簡譜,再抄歌詞。譜用紅色或藍色粉筆抄寫,詞用白色粉筆抄寫。首首如此,從無厭煩。那個時節,可以聽歌的機會極少。基本都是公社的“大喇叭”。可是,在張老師的音樂課上,我們都學到很多。像《四季歌》,像《回孃家》,像《外婆的澎湖灣》,像《童年》,這些都是張老師的傑作。教的時候,方法很簡單。先學譜,後唱詞。唱詞不着急,一句譜一句詞,積少成多,直到全部。張老師教得不厭其煩,我們學得樂此不疲。也許正因了不斷的重複,以至而今隨時哼起這些,依然口齒生香,回味無窮。

小學的門前是塊場基。鄰村人專屬晾曬稻穀的地方。而閒暇時候,卻是我們活動的好所在。有時候,張老師會組織拔河。他當評委,兩撥人拔。也許是使了吃奶的力氣了,都還勢均力敵。張老師着急,偷偷跑到一側,悄悄扯了繩子猛一用力,於是勝敗立馬分曉。可是,耍賴的張老師瞬間便成爲衆矢之的。孩子們追啊,跑啊,張老師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跑到最後,實在沒有氣力,只得兩腿一蹲,舉手投降。可是,投降了也不能罷。幹嗎呢?得重新比呢。沒辦法,張老師只好重新來做評委,然後臉紅脖子粗地吹哨子,再做兩邊的啦啦隊成員。

當然,不只是拔河。張老師還教小夥伴們鬥雞、踢毽子、跳房子、打彈子和擠油。年有四季,各季有各季的遊戲。不過,有一件事兒,張老師分得很清。課上是課上,課下是課下。課上再怎麼嚴肅,課下仍舊和大家打成一片。就像拔河,若不是他個兒略高一些,聲音更哄亮一些,真玩起來,哪裏還能辨得出誰是老師誰是學生。

聰明的,說了半天,你應該看出來,張老師確乎是一個老師。可是,細細一想,他是不是又不太像是一個老師?是了,因爲民辦教師的身份一直未能轉正,他還不得不在閒暇時候耕種凡畝田地。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是行色匆匆。甚至於,有時候許是忘記,他大赤腳捲了褲管就急急走進教室。奇怪的是,鄉下孩子不諳世事,但獨此卻從未笑過。

  我的啓蒙老師:

一直以爲,一個做教師的人,你應該有一些絕招。不說多,一人至少得有一樣。並且,這絕招最好與學科相關。要不,你必然與常人無異,讓人忘記你持家的飯碗。

上中學的時候,有一位化學老師讓我印象深刻。不論嚴寒酷暑,走上講臺,永遠一隻手裏一支菸,另一隻手裏捧着一個保溫杯。如果恰好是冬季,或是早春乍暖還寒時候,最是好看。因爲總是一襲長衫在身,然後必然一條長長的圍巾系在脖頸處。這邊杯子放下,那邊廂肯定一手將落在胸前的圍巾一端往後甩過去。那風度,那氣勢,很有民國大儒的風範。所以,上他的課,比較不容易走神。而另一些不太喜歡上課的同學,也比較不容易開小差。因爲他會吼,吼到你無處可逃。而他又是一個爺爺般上了年紀的人,所以你也無處計較。

可是,這遠遠不是大家服他的原因。老師單姓一個方字,大家都喚他方老師。方老師上課除了煙、杯子和粉筆,幾乎沒有其他。沒見他帶過教案或是教科書的時候。偶爾需要同學們做筆記了,他會突然停下:“請大家把書打開,然後翻開到*頁,看倒數第*行,把這個句子畫下來……”至於什麼句子,他會口頭報出來。我們一邊聽,一邊就會驚得掉一地下巴。幹嗎呢?他不看書,只是隨口報,然後你就發現,你必須得服他驚人的記憶力。因爲從秋到冬,然後從春再到夏,他從無過錯。一次你也許會覺得偶然,可是兩次三次、無數次之後,大家就都一起懵掉。恁厚的一本教材,如他所說,居然可以“倒背如流”。而當堂練習,他既不用教材,也不用任何輔導習題冊,都是隨口報。報啥是啥。沒辦法,所以方老師的學生化學都學得奇好。

另一位記憶猶新的老師,姓周,也是我的中學老師。不過,較之於方老師,似乎顏值相差甚遠。可是,這並不影響他在同學們心中的威信。周老師教幾何。很低調的一個人,永遠笑容滿面,憨態可掬。兼着本身矮胖的身材,無數次在同學們中間被貫之以彌勒佛的形象。和方老師不同,他上課總是準備充分,有教材,有教案。甚至,還有教具。到底是教幾何,所以常常尺子或是圓規不離手。但也有意外。那一日,不知何故,他忘了尺子。直尺沒有,三角板也沒有。可是,需要畫直線。怎麼辦呢?“那我隨便畫一條吧。大家看看,知道是直線就好。”一邊說,他一邊就用粉筆在黑板上畫出一條直線。只是隨手一畫,就像一個丹青大家畫素描,用畫筆很隨意勾勒出一個靜物的線條。對,就那麼簡單,只一筆,絕無回筆。然後大家都看着黑板,張大嘴巴,一齊作瞠目結舌狀。繼而,不知誰拍起巴掌,然後雷鳴般的.掌聲跟着就響起來。

那不是“隨便畫一條”,真的就是一條直線。同學們起鬨,讓老師再畫。周老師漲紅了臉,小孩兒一般。但終究拗不過男女同學的撒嬌,按同學們的央求,一條直線又一條直線地畫。有時橫,有時豎,有時交叉,有時平行……該畫的都畫了,讓大家覺得遺憾的是,無一例外,沒有一條出現“故障”。同學中不乏好事者。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着下課了,風一般駛向黑板,拿了自己的塑料短尺去量去測。一根,兩根,三根……量到最後徹底崩潰,瘋子似的拋了尺子就往外跑:“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然而,不可能的事兒,還有一件。那一日課上畫圓,周老師忘了帶圓規,然後隨手一畫,一個圓就出來。怎麼說那個圓呢?單是肉眼,你肯定看不出瑕疵。也許是自此露了底,所以,那一日之後,周老師再上課,畫線畫圓之類,便少用尺子和圓規,而徑直用手。即便尺子和圓規就在講臺一側,他也想不起來拿了來用。周老師說,“隨手畫”“方便”。再複雜的圖形,他也“隨手”畫過。可是,我們從不曾“隨便看”。但兩年過去,一個個瞪大了“吹毛求疵”的眼睛,卻始終未曾發現周老師有過什麼差錯。

還有一位是盧老師,是我師範時候的地理老師。那時候,地球人都知道,地理是個副科。以至,自小就鎖定目標的我,中學一度地理考試不及格。最好的一次,不過55分。其實,也曾用過心思,可是並無改善。至少,中學的時候,一直這個樣子。許是因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緣故,實不相瞞,那兩年見到地理就怕,聽到地理就頭痛。出乎意料,上了師範,卻有大改觀。到底是地理課,所以時常用到地圖。那時候不像當下,想要什麼,教室裏多媒體啓動開來,鼠標輕輕一點,要啥有啥。那時候怎麼辦呢?老師得隨時備着地圖,需要的時候,展開了大家看。要不然,就得手繪。盧老師的出場,就與手繪地圖相關。

也是課上着上着,突然需要一幅地圖來指示相關方位。可是,盧老師沒有帶。“那就畫一個給你們看。”一邊說,老人家一邊就不慌不忙拿了只粉筆轉向黑板。起初,大家不以爲意,教室裏一片譁然。可是,聊聊幾筆之後,慢慢就靜下來。再往下,便是一陣死寂。偌大的教室,只有盧老師的粉筆在黑板上摩擦之後留下的“吱——吱——”的聲音。很輕,很小,很細微,但人人聽得真切,像是鼓擊。那是安徽省的政區圖,盧老師說“你們看,像不像一隻甲魚”。當然像。只不過,重要的不是像甲魚,而是盧老師的“畫一個”和教材顯示沒有絲毫偏差,如出一轍。再往下,說朝鮮半島像只豬蹄,也是“畫一個給你們看”,說希臘半島像只女人的長統靴子,也是“畫一個給你們看”……都不帶看書,直接畫。想到什麼畫什麼,畫什麼是什麼。就這樣,慢慢地,奇蹟出現,我不再覺得地理是老寒腿,地理是類風溼,地理是股骨頭壞死……相反,我喜歡上它。甚至於之後的考試,我次次都是全年級第一。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而今憶起過往種種,猶如昨日重現,歷歷在目。但無一例外,對於他們的課堂都有這樣的印象:既短,又長;短至總是不知不覺,突然下課的鈴聲就響起來;長到直至那麼多年過去的今天,他們依舊在我的腦海裏不時地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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