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當年散文

我們曾經終日遊蕩，在故鄉的原野上……

外婆的家在皖北農村，相對於書畫中江南農村天堂式的秀美，這裏處處散發着人間平仄的氣息，人們彷彿在完成亙古以來約定俗成的使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激情，更沒有暢想。在我還小的時候，這個村莊同遙遠的過去和浮躁的現在一樣，並沒有什麼精神生活可言，除了小學生識字的書本和畫書之外，基本上找不到書的影蹤。人們似乎都在為着生活奔忙。當然，能奔忙着追尋自己的幸福是很幸運的事情，農人們顯然沒有如此的幸運。所以在那個閉塞的鄉村，除了農忙季節，還是空虛無聊的時間居多。以致我現在常常疑惑，那些樸實得甚至有些無趣的鄉親們究竟是如何去打發那沉悶的時間的。

記得外婆家的正屋對門牆壁上，掛着一幅彩色圖畫，畫中一位慈祥的老人站在一羣羊羣中間，旁邊似乎還有“神愛世人”的字樣。不知怎麼回事，每當看到那副圖畫，內心總會有一種被撫慰的安定感，後來才知道那是耶穌基督。外婆是相信基督的，在朦朧的印象中，好像在某個時間跟着外婆母親去過村子裏那座簡陋的教堂，見到過虔誠頌歌的人們。還記得年紀稍長的時候，有鄰居動員母親信教，當時的我堅決反對，現在的我總會遺憾地想起當年那個又紅又專的小男孩幼稚的模樣！多麼讓人悲哀，其實的我哪裏知道，那猶如玻璃一般易碎的激情，卻禁不住歲月的揭發！

拜託大自然的饋贈，除了平仄的村容和温馨的.畫像外，皖北鄉村也有激動人心的風景，每到梨花盛開的世界，這裏便被裝扮成一片花海，雖然鄉親們可能在意的只是梨的產出，但在童年的我們眼裏，無疑置身於純美的世界。這裏不但有梨樹，還有蘋果樹，地面上還匍匐着各種各樣的瓜果。滾圓的果實從蔓延的綠藤層中可愛地鑽出來，讓人垂涎欲滴，我常常想，如果上蒼不那麼繁瑣地為人類創造那麼多貪婪的需要的話，這裏該是多麼美妙的樂園！在農人備受冷落的現代，如果説上蒼還慷慨地給予農人一些恩賜的話，這無疑就是了！記得小時候到外婆家，我和表兄弟們在梨樹林地裏臨時搭建的看護牀上玩耍，這種看護牀在農村的田野裏十分常見，無非是在一張木牀上安裝一個拱形的遮蓋，用以遮風擋雨。可就是在這小小的有些原始的空間裏，歲月為我慷慨地凝固了一段快活的時光。多年之後再回首，我的心底分明淌過了愛的暖流。迴歸現實，我卻惶恐地發現，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財勢可以問心無愧地嘲諷理想，名利已經變成了一種絕對支配人心的信仰。而現在，我和表兄弟們都天各一方，各自為着生計在工廠裏，在廚房裏，在千里之外的他鄉忙碌着。

斯人依然在，那段歲月卻永遠逝去了，我們終究不可避免地敗給了時間的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