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達散文
一
一下飛機，一陣熟悉而清甜的氣息撲面而來，頓時一種親切而温馨的感覺油然而生。我又來到了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這座古老而美麗的城市。
早晨8點我準時到達瑪達事務所，門開着，瑪達正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地看一份文件。
“瑪達，你好！好久沒見了，你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漂亮！”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説。
“哪裏哪裏，你好老陳！什麼時候過來的？”瑪達抬起頭微笑着望着我，用帶有外國腔的普通話問。
"昨天剛到，我的居留快到期了，又來找你延期的。”
"好啊！好啊！"瑪達高興地回答。
二
瑪達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雖然50多歲了，看起來仍然很年輕。她是土生土長的匈牙利人，卻天生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她中等身材，鵝蛋形的臉龐，白皙的膚色。如果不是凸起的眉骨和高聳的鼻樑，很難看出她是一個外國人。
二十五前我就認識瑪達了，那時候她還是一位優雅端莊、青春靚麗的少婦，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布達佩斯的一家中餐館。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人像潮水一樣湧進了匈牙利，給當地人的工作和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匈牙利內務部收緊了對中國人的延期居留許可，許多人身份過期了延不下來。那一年個個為居留髮愁，到處打聽辦理延期居留的中介機構和個人，我也不例外。聽朋友們説瑪達可以代辦延期居留，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情來到瑪達的聯繫地點一一一家中餐館。
那天飯店大堂擠滿了中國人，一個年輕漂亮的外國女人坐在一張圓桌前，無數雙拿着護照的手伸在她的面前，亂哄哄地叫嚷着：“瑪達，跟我登記！瑪達跟我登記！"
“幹什麼？幹什麼？有沒有一點禮貌！你們再這樣我就走了！”瑪達突然站起來瞪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生氣地説。我就是在這種場合下認識瑪達的。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伸出去的手都縮了回來，瑪達又重新坐下來，邊看護照邊登記，認為有疑問的地方時不時問幾句，動作十分麻利，很快她的面前摞起了一堆堆護照小山。大堂裏的'人漸漸少了，終於輪到我了，我把護照遞過去，她翻了一下説：“你持得是公務護照，不需要延期，可以直接辦三年的黃卡。”黃卡指的是長期居留，因表皮是黃色的，所以中國人稱它為黃卡。這是多少滯留在匈牙利的中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真的嗎？”我驚喜地問。
“我不會騙人，這是中國駐匈牙利大使館跟匈牙利內務部協商好了的。”瑪達一本正經地説，"七天以後會有結果，到時候你打這個飯店的電話。”
“怎麼收費呢？”
“跟其他人一樣。”
短暫的一次見面就讓我永遠記住了這個女人，她快人快語的率真性格、幹練麻利的辦事作風和不欺不詐的職業精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七天後我打電話問她：“瑪達，我的黃卡下來了嗎？”
“你是老陳嗎？你的黃卡下來了。”真神啊，我和她只見了一次面，她竟然能聽出我的聲音來，她的超常的記憶力更加深了我對她的好感。
從此以後我們一大家人的居留和延期都找她辦，同時我還介紹不少老鄉和朋友找她辦，她不僅收費合理，而且從不誤事。
通過多次接觸，我對瑪達有了更多的瞭解。她沒有上過中文學校，至今連一個漢字也不認識。她的丈夫曾經當過匈牙利駐中國大使館的大使，她作為大使夫人跟隨丈夫在中國生活了5年。她的口語是在中國生活期間自學的，所以不很標準。
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人大量湧入匈牙利，急需翻譯，她成了一名翻譯，之後又幫助中國人辦延期辦居留。由於她誠實可靠，又能解決老大難問題，找她的人越來越多。十五年前她在中國人集聚的地方買了辦公用的房子，並用她個人的名字命名開辦了一家事務所，還僱了三個從匈牙利學校畢業的中國姑娘，專門給中國人辦事。事務所開辦之後，生活在布達佩斯的中國人幾乎都找她，她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紅火。
在與中國人的長期接觸中，她不僅中文口語越來越標準，而且還能聽懂浙江人、福建人、廣東人帶有厚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她對中國人的感情也與日俱增，她常説她吃得是中國人的飯，賺得是中國人的錢，必須跟中國人把事辦好。
給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幫助一個叫羅輝的男孩。小羅是福建人，在國內找蛇頭花五萬美元辦過來的，講好來匈牙利打工還這筆錢。他掙得每一分錢都要交給蛇頭，最後連辦身份的錢都沒有了，他在匈牙利黑下來了。在國外生活的人都知道，合法的身份就是生命，身份黑了就意味你是一個黑户，只能躲在中國餐廳打黑工，拿極其微薄的工資，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警察，一旦被發現了，不是坐牢就是遣返回國。
小羅剛來匈牙利時在我們公司工作過，小夥子很老實，也肯幹。為他的身份我找過好幾個專業律師，都搖頭説辦不了。有一天我把他的情況跟瑪達講了，我説如果小羅被遣返回國了，他辛辛苦苦打工三年掙的錢就白扔了，瑪達聽了很同情，説試試看。結果瑪達用了半年時間，動用了她的所有關係，終於幫助小羅把身份由黑轉白了，她沒有收一分錢。
三
瑪達當老闆之後基本上不親自辦具體事情了，但每天仍然按時上下班。一位叫小程的姑娘成了事務所的主力，裏裏外外都是她在跑。
今天小程把我遞交給她的資料複印完畢後，帶我來到移民局。
“老闆對你怎麼樣？”路上我問她。
“好啊！”她毫不含糊地回答我。
“你現在每年收入多少？”
“不告訴你，保密！”
過了一會她又主動説：“反正我滿意。”
小程從瑪達事務所成立之日起就在給瑪達工作，如今十五年了，一直沒有離開過，另外兩個小姑娘也一樣，僅這一點，就能證明瑪達是一個很好的人。
移民局的事辦完後，我又回到瑪達事務所，我給辦公室的每個人買了一杯咖啡，瑪達高興極了，把咖啡端過來坐在我旁邊，關心地問：“在中國的生意好嗎？”
“還行，比在匈牙利強。”我説。
"你們中國人説人逢喜事精神爽，怪不得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半點老呢！”她開口調侃我了。
“怎能跟你比，你比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還要漂亮迷人，是不是吃了咱們中國的保健品？”我也回敬了一句。
幾年前，匈牙利女人很迷信中國的保健品，特別是減肥茶、抗衰老水之類的，她們對產品宣傳的功能深信不疑，只要有中國人回國，她們總要委託人帶一些過來。
“我不吃這些東西，只要天天跟中國人在一起我就開心，我是沾了你們中國人的光！你們中國人年輕我也跟着年輕哦！”
她這話真説到點子上了，匈牙利人的性格一般比較孤僻，愛安靜、愛獨處，不喜歡跟別人打交道。我認為這是匈牙利人比中國人衰老快的主要因素。特別是女人，年輕時很漂亮，一旦結婚生子衰老起來簡直一日千里，跟同年齡的中國人比較起碼相差20歲。説實話瑪達不一樣，25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這不能不説長期跟中國人打交道有關。中國人不僅讓她賺了錢，而且使她保持着光鮮靚麗的容貌和開朗活潑的心態，她怎麼能不感謝中國人呢？
瑪達，感恩有你，一位美麗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