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看荷去散文

朋友散步回來，摘來一朵荷花。這朵粉色的荷花，像個巫女，在身處異地的我身上種下了一粒花蠱。

凌晨4時，我被一聲來自夢中的呼喊吵醒——看荷去。老天不知何時開始下雨了。窗外，雨聲淅瀝，遠勝蛙噪。雨也沒有半點停的意思。我打退堂鼓，人生地不熟的，這種鬼天氣去看什麼荷花，多高的興致，多美的風景也會被這無情的風雨吹落吧。於是，我費勁地把那一聲聲的呼喚摁下——這樣的氛圍，還是適宜睡覺。

雨聲如潮，一波一波與我內心的花蠱遙相呼應。睡念，像落在案几上的浮塵，瞬時，就被颶風吹得無影無蹤。

天放亮了。花蠱越發地變本加厲，擺出一番我不去，就要綁架我去的架式。罷！罷！罷！既然睡不着，索性穿衣起牀，冒雨尋荷去。

撐着傘，循着朋友告訴我的方位，我一路摸索找去。估摸走了十來分鐘，一股淡淡的清香裊裊地鑽入我鼻孔裏來，是荷的清香。

荷塘到了。

好大的一方荷，約有幾十畝吧，巨大的翡翠中，點綴着粉的，紅的，白的荷花，它們在雨水的濯洗下，清鮮而靈動。

荷塘被長滿野草的小路環繞。路旁長着幾株高大的楊柳。

荷塘裏不見人影，除了雨打荷葉的瑟瑟聲和晨鳥朦朧的囈語外，空曠得沒有多餘的聲響。想起之前讀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感觸最深的就是那種近乎孤獨的靜。此刻，煙雨迷濛的荷塘，同樣擁有這樣的一份靜謐——這是一種不需要詞語來描述的靜，一種你只需要靜靜站在那裏，或者像輕風一樣款款走進荷塘裏去，和萬千的荷融合一體的靜。這種靜渾然天成，至雅，至美。

我在很長的時間裏屏息靜氣，唯恐鼻孔裏呼出的那縷紅塵濁息會驚擾這份容不得半點褻瀆的清鮮。夏雨反覆清洗着荷塘的綠。荷塘中最葳蕤的當屬“蓋綠水”的荷葉。這些碧綠的荷葉，亭亭玉立，像一把把天然的保護傘——烈日中能抵禦毒日光照，風雨天能遮擋風雨。難怪，稠密的荷葉下面，衍生棲居着如此眾多的小動物了，如鷺鷥、鷓鴣、青蛙、蟾蜍，還有些叫不上名兒來的微小生物。荷葉大都仰面向上，像一個淺底的翡翠玉盤。我看到雨水從高空中飄落下來，雨水在荷葉的四面八方向中間匯聚，一顆顆晶瑩的雨露便凝結成碧色的玉。荷葉不能像真的盤子那樣盛水，當它不堪重負時，便會順勢傾斜，雨水像小溪流一樣迅疾而下，我看到雨水落塘時的“訇”響，驚嚇了一隻正在酣睡中小青蛙，只見它驚魂未定地惘然四顧，然後，“撲通”一聲躍入綠萍覆蓋的`水中，藏匿起自己的身影來。也有一些雨露不是直接墜落塘中的，它們會從一張荷葉跳至另一張荷葉上，此時，四濺開來的雨露像散開的珍珠，不停地在碧葉上滾動，讓我情不自禁地臆想起“珠落玉盤”的天籟美來。

“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塘中，荷花才是舞台上獨領風騷的旦。萬頃碧綠映襯的就是“別樣紅”之嬌媚，之國色天香。我久久地佇足在荷花前，很想找出個妥帖、新意的比喻來形容之，但最後因詞窮而悻然放棄了。

荷花的美，勝在熱情奔放，勝在出淤泥而不染。但今日雨中之荷花給我的更多是嬌豔欲滴，欲語還休的風情萬種。

瞧！那些“才露尖尖角”的小荷，雖然沒有蜻蜓俏立上頭的點綴，減掉些唐詩宋詞的韻味，卻也不甘落後，風雨中，奮力向上伸展着稚嫩的鮮紅，它們在風姿綽約的荷花姐姐面前，沒有絲毫怯場，勃勃地張揚着朝氣。

荷塘中，自然也少不了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它們在雨水的浸泡下，略顯憔悴——它們已經把自己蓬勃的力量無條件地移植到嫩黃色的蓮蓬上了。這些行將凋落的荷花，仍頑強地堅守着生命的信念，綻放出最美的“夕陽紅”。而有些荷花都已經完全凋謝了，但它們仍不肯落地成泥。還想在天地中多留戀一會，哪怕被雨水泡爛，被烈日焦枯。荷葉懂得它們的心思，在花瓣落下之時，輕舒綠袖，把飄落的花瓣温暖地攬入懷中。

而那些嫩黃的蓮蓬們，離開了荷花的庇護後，在風吹日曬的鍛造中，已漸漸成長成碧綠……

這就是生生不息生命之傳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