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者成，從人者敗

獨行者成，從人者敗
餘聞之，世有結羣之豺狼，而鮮伴行之虎豹，何者？唯虎豹敢獨嘯羣山以懾豺狼窺視，孤守一域而稱萬獸之王。至於豺狼之輩，雖有爪牙之利，奈何怯獨行而結羣，畏孤獨而相伴，終成怯懦羣居之性，遂難逃任虎豹魚肉之命。試使豺狼棄結羣而獨行於山林，以其爪牙之利，筋骨之強，縱不與虎豹爭王，亦不至任虎豹魚肉。由是觀之，則虎豹以獨行而王山林，豺狼因結羣而徒受戮，故曰：定命者，非天也，性也。
豈獨山間之虎豹豺狼如是乎？餘查古訪今，只知獨行者成，未見從人而有不敗者。餘嘗幸閱韓愈縱論師道之存續，又見愚溪答韋中立之書，感慨頗多，願與諸君共勉：昔者天下廢師道之存續，獨韓愈非之而續師道。而諸生竟以韓愈之行爲鬼怪，羣起而譏之，爭先哂以成一己之名節，恐後言而爲天下所相擊，是故愈雖守正而難挽狂瀾之勢。愚溪見之，既敬愈以爲蜀日越雪，而蔑從者以爲蒼黃吠噬之狂犬，故有言曰：“顧吠者犬耳！”何爲獨韓愈、愚溪敢獨行師道而蔑天下之非議？蓋唯獨行者敢行常人之不敢行，處常人之所不能處，遂成堅毅孤絕之心性，而就不世出之豪傑。反觀從人者，行效周遭之人，言仿前人之言，思慮不出於己，感嘆不發於心，焉能築非凡之德性，而況承一世功業之命？是故詩聖以王楊盧駱爲萬古之江河，而視輕薄爲文之輩爲濁流，大凡世俗之輩借相從之勢而非獨行之豪傑，由後世君子觀之，只徒增笑耳！
或曰：從汝之言，則置古聖先賢於何地？從人者敗，則何可取諸先賢？曰：取先賢之精思，法先聖之德性，納精思以爲己用，成德性以築己命，否之，則盲效虎者終類犬輩，妄法龍者只成遊蛇。晏嬰嘗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吾輩取法先賢，非敢盲從兼納也，若此，則匹夫亦敢效壽陵之人而學步邯鄲。是故思慮不出於己者不足以成大事，感嘆不發於心者不足以就功業，非博學無以審問，非審問無以慎思，非慎思無以明辨，非明辨無以篤行。昔者孟軻承聖人之衣冠，納仁愛之道以爲己用，而助之以凌雲大義；借自強之氣而成德性，而輔之以浩然正氣。不獨從先聖之所言，而別出義、正之道。終成五百年一興之王者。荀卿繼先賢之道，兼收幷蓄而不以爲止，增性僞以別善惡，添刑法以助禮樂，雖終廢死蘭陵，然萬世傳其偉業。凡此先聖，皆不受制乎前輩之桎梏，獨步古今，遂成獨絕之心性，而成一家之言。反觀萬千盲從之輩，皆如石入海，不聞世有稱其名者也。
嗟乎，世人鹹欲成身前生後之名，而徒嘆無一世功業之命。孰不知定命者非天，性也，故成己之道，唯砥礪德行而已，其必先有堅毅孤絕獨行之德性，而後有達者之命也。
夫天下之大，而世稱其名者鮮有，蓋欲從人以借勢怯懦者衆，獨行而無畏哂笑者寡。觀今日之天下，網盛興而言論鵲起，言不禁而攻訐聲遍。吾輩諸生，當於紛紛中博學審問，於攘攘中審思明辨，然後篤行正道，以獨行砥礪心性，而後收一世命運，方無愧於父母師長。若以人云爲己雲，視紛攘爲真知，將成何性而收何命，餘亦不忍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