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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高考的散文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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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高考的散文

一九七七年的深冬,從公社高中輟學回家參加勞動的我,被隊長指派參加全大隊民兵訓練。我們幾十個人每天在寒風中,爬在校場山前的地埂上,瞄着山坡前的木頭靶子,練習拆槍、擦槍、裝子彈,裝模作樣地爬溝伏坡,衝鋒、隱蔽,嘴脣上起着幹皮,裂着口子,灰頭土臉。穿着厚笨的棉衣棉褲,戴着棉帽,跟電影裏的那些游擊隊員或者土匪有點像。

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學期,哥哥跟父親鬧起了彆扭,原因是他找下的媳婦,三年了無錢娶進門。家裏就他和父親兩個勞力掙工分,母親身體有病,不能參加勞動,兩個妹妹還小,哥哥想讓我退學掙工分,年底多些收入,他的婚姻大事可早日辦成。父親不同意,但終經不住大兒子的協迫和賭氣,只好讓我輟學。

參加民兵訓練不幾日,跟公社人民武裝部長熟了,他聽說了我的情況,告訴我國家恢復了高考,工農兵大學生將不再推薦,讓我複習複習參加高考,我聽了卻沒放在心上。回家告訴父親,父親說你晚上翻翻書,到時去考考吧,我還是沒往心裏放。

上初中時,剛修建起的教室在山坡上,裏面還有沒移走的山石。我們在老師的帶領下,往外移石、參加批判會,還有校外勞動,漸漸地,我偏科嚴重,對數理化漸失興趣,癡迷起看課外書來,但那時課外文學書籍不易看到,偶有一本,也是連夜看完,第二天趕緊奉還。稀裏糊塗,兩年就過去了。

到了高中,又是幾棟土坯教室,連牆都沒粉刷,沒有圍牆,沒有大門。更嚴重的是老師緊缺,且換來換去。班主任是教音樂的,教我們唱革命歌曲。物理和數學老師是個女知青,高中畢業不久,比我們稍大幾歲。教化學的女老師是從初中調來的。

老師講不清,我們聽不懂,慢慢乾脆不聽。參加勞動給學校創收,修建校園圍牆,栽樹平操場是主要任務,學習已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不念書了,參加勞動,那時是集體,這就是我的歸宿。至於前途,不是沒想過,想也白想。憨直的父母親不敢求人,也無人可求爲我找個工作,更沒有讓我考大學的意識,或意識不強。我自己也不奢望有機會跳出農門,自己的本章自己知道,嚴重偏科且基本荒廢了的學業,使我對考大學壓根不敢多想。

人武部長卻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而且三番五次開導我,催促我複習,併到縣一中給我報了名,還到我家跟父親拉了一次家長裏短。

離高考還有四天,我使勁閉着左眼,右眼瞄着半自動步槍的準星,腦海裏閃現着班主任、老師們、同學們……還有暗戀過的'女生,“小夥子,”部長又一次對我說,“你再不要練了,回去翻翻書,複習一下,準備三天後的考試。”“部長,”我一邊練習瞄準,一邊說。“我回去隊裏不給記工分,明天來時我把書帶上,在這複習行不?”部長點點頭,罵了我幾句,念念叨叨不斷。

第二天早晨,部長看見我拿着幾本課本,便不讓我練習軍訓,坐在他們旁邊,翻書複習功課。

那兩天,我確是在翻書,算不上覆習。我不知哪是重點,哪是該考的。語文政治地理歷史翻個遍,既沒做題也沒筆記,腦中原來是怎樣還是怎樣,數理化課本連翻都沒翻,我清楚翻也白翻,好比我對天翻白眼。

十二月十一日,考試那天,我並沒去考場,還是來到訓練場,爬在地埂上抱着槍瞄準。部長氣急,髒話連篇,過來踢了我兩腳,扯着我的衣領,拽我起來,又揣我一腳,讓我拍打掉身上的土渣草屑,趕着我,押着我往縣城中學跑,一路罵聲不絕於耳。

氣喘吁吁到了縣城中學考場,已遲到五分種,不讓進,部長好話說了一大堆,才得以准許進去。

扶正歪戴着的狗皮棉帽,再一次快速拍打了幾下顯得臃腫笨重的棉衣棉褲上的灰土,我心裏既慌又怕,怯怯地進了考場,不敢正視那些穿戴整齊,有備而來的其他考生,被老師指領到座位,匆匆掃了一眼考場,發現有幾個高中同學,心裏漸寬,靜下心來,慢慢地把試卷看了一遍,才知道上午考的是文科。部長給我報的文科。卷子上的題目似曾相識,心中又寬一份。

把自已能想起來的,能答上的題全答上,看着試卷上自已的字跡,心中竟激動起來。作文題是《不到長城非好漢》,限500字,若作好可得70分。有道古文解釋40分,是晏子的車伕給晏子駕車經過自家門時,車伕的妻子看不慣他洋洋自得,比晏子還牛勢的樣子,怕以後不得好結果,提出要離他而去的那些話,正好心中記個大概,按自已的理解,解釋了一遍。

雖是文科,卻有一門數學下午考。題認得我,我也認得題,可我不會算,不會解,反覆看了幾遍,沒有選擇題,沒有填空題,全是運算解算題,腦子裏一片空白,交了白卷,走出考場。

第二天是政冶史地,答得也算滿意。

回到訓練場的我,仍在重複着那些似軍事化又不像軍事化的簡單訓練,考得好與不好,並沒多放在心上。

部長卻很上心。分數榜貼出來,他看完後騎着破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訓練場,大聲地語氣中帶着喜悅地告訴我,不,是告訴訓練場所有的民兵:“臭小子,我沒看錯你,心沒白費,297分啊!250分即可錄取,哈哈,你考上了!”

在民兵們的歡呼和祝賀聲中,部長高興得一踏糊塗,我也忘了自已是誰了,立馬覺得自己是大學生了,腦海裏念頭萬轉,如天空奔騰翻滾的雲朵。脫產,大學,畢業後工作,給家裏、隊裏、村裏爭光,光宗耀袓,大學自有黃金屋,大學更有顏如玉啊……

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裏,父母親及家人、親友們分享了我的喜悅,彷彿我的前程在即,一片光明。我也常暗自得意,心中無數次地憧憬大學生活。無數次地感激部長。無心思勞動,將自已當成一個大學生,那時連高中生全隊也只有我一個,況我還不算高中畢業。父親常掛笑臉,母親有意無意地爲我做着上大學的準備。過年時全家我穿得最漂亮,哥哥卻常暗自嘆息。

第二年三月份,得知那幾個跟我一塊參加考試的同學裏有兩個被師範類學校錄取了,我卻接不到仼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接不到體檢的通知。我急了,誰都急了,部長更急,三天兩頭跑縣裏打聽,最後得知,我雖考出了高分,但數學交了白卷,錄取的原則是見零不取。

部長手拉着我,後面跟着父親,來到縣中學牆上已發黃的分數榜前,找來校長、老師替我求情,無果,原則不能破。父親還沒來得及動手,部長先動手,猛踢我幾腳,還另加一個響亮的耳光,拂袖而去。把我從雲端踢到塵埃,從夢裏搧回現實。

在大家的惋惜聲中,都囑咐我好好複習,請人輔導,參加第二年的高考,爭取考上,可我卻沒有那心思。在那個年代,我請教誰去?誰又能幫助我?父母親到哪給我請輔導我數學的老師?況且,第二年試題已是全國統一命題,錄取分數線也高了。

1977年恢復高考的那一場考試,就這樣被我以荒唐的方式葬送了。現在想來,那時年少無知,胸無大志,不懂珍惜機會。考數學時那怕試着做一道四則混合運算題也行,不致於把改變命運的機會從指縫間溜走,留下了人生中最大的敗筆,還辜負了對我來說是貴人相助的那位部長的一片苦心和好心。

那位公社人民武裝部的部長,我一生中唯一遇到的貴人,姓田,一輩子都不敢忘記。

無緣進入高等學府,只好投身於社會這個大學。我常想掌控自己的命運,上下求索,不斷奮鬥,在體制性的機會之外,爭取擁有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機會。現實是,這個機會我努力奮鬥了幾十年,卻還是沒有被我擁有,並沒有篳路藍縷後的風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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