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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是在搬出的那一瞬老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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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前幾天,就開始打量房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前到後,用手撫摸它的牆壁,感覺它粗笨的紋理,拉門的把手,甚至,在洗漱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動作會慢下來,下意識地多開幾回已經生鏽的水籠頭……

房子是在搬出的那一瞬老的散文

環顧一週,老房子的晾衣繩、母親的舊縫紉機、一個能裝四節一號電池的收音機不聲不響還在原來的位置,還沒有落上灰塵。

還記得,剛搬進去時,房子前面最初的風景是一棵大樹,大樹在的時候,北方的冬天還是很顯山露水的,隆冬來臨,大樹很恰如其分地披着厚厚的雪衣。

大樹被砍倒以後的冬天就都是暖冬了,暖得北方有點懶了,像已經娶過門兒的媳婦,就知道靠在自家的門上嗑瓜子兒,扯閒話兒。

透過樹的枝枝杈杈,就是大片的玉米地,一行行的玉米,接天連地。秋天的時候我曾試着像文森特梵高一樣描述那種令人暈眩的金黃,最後無功而返。

玉米地後來都已經成了檢察院和養老院。

老房子裏,我們用的是香皂,很久才聽說有洗面奶。

老房子裏,我們都用拍子打蚊子,因爲房子太擠,蚊香味太沖,怕薰倒的不是蚊子。

和弟弟在老房子裏做着風箏,總是希望它飛得高、再高一些。

老房子裏,常常聽一上午的理察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子,blue love,沒等覺得那個小錄音機效果不夠立體聲,整個人就已經到了萊茵河畔。 用它彈過《睡在上鋪的兄弟》、《戀戀風塵》、《美人》那麼多首曲子的吉它,大學的走的那天,老弟才說音不準。

那時我們是單位裏最窮的人家,父親的笛子、母親的.二胡、弟的吉它,我手抄的歌詞本卻始終放在最容易夠着的地方。

老房子裏也曾有爸媽無休無止的爭吵,爲命運的重創,窘迫的日子,爺爺的去世,我的又一次重感冒,弟的學費,常常禍不單行。

老爸說:沒有旱住一百年的船。

老媽說:走到哪步算哪步。

老弟說:有獅子座流星雨,好像五樓那裏可以爬上樓頂。

我什麼也沒說。照着準文學青年的樣兒傻傻地爬格子,詩寫得越來越酸越來越瘦。

老房子裏,朦朧的晨光中摸索着起牀到小小的陽臺上,星光出奇地亮,風意外地輕。

那一次,確切地說,是數不清多少次,就在午後,倦了累了睡着了,醒來是滿天的霞光,我站在老房子的窗口邊怔忡,不知何時走開。

一次,夜半的一場雨聲把我吵醒。

老房子裏,我把一本厚的英文字典翻得邊缺角損。

還記得父親對老房子做的多次改良,先是廁所,後是廚房,再後來又是廁所,又是廚房,只是爲了增加一些使用面積,兩室一廳的房子早已經不存在什麼構造。甚至於也想過是不是可以把電視放在空中,這一招可純屬原創,在劉恆《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這篇小說發表之前。爲了有一個牀頭燈,老爸自己組裝了一個立式燈架。98年,奶奶來的時候還說,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燈。

常常,從老屋裏慢慢出來,經過那七十二階樓梯,碰到鄰居家的孩子們。記得我們是看着他們一節一節地長大,大到有一天我們不再能叫出他們的名字,大到有一天收到了他們的喜帖。

還會有賣鮮奶的老漢的吆喝嗎?還會有從各個單元樓裏下來的那些搖着扇子的穿着各個花色大褲頭的男人和女人們嗎?他們晃晃悠悠地出來,拿着打奶瓶。什麼時候,那個老人家不來了,換成了他的兒子,騎着摩托,後來,老人家的兒子也不見了,每家都有了奶箱,一把鑰匙。

在老房子裏的最後一天,看了一個電影,那些泛黃的膠片,有迴音的對白,一組長長的慢鏡頭,那天睡得很晚,不知什麼時候,淚流滿面。

本來,是想與老房子做一次緩慢告別,緩慢到可以是一種儀式。最後因爲種種緣故沒來得及。

那天初夏的深夜,和遠道而來的朋友站在老房子下面,凝視許久。在老院子裏,碰着兒時的夥伴,要不是她喊,我都忘了遺忘了什麼。

此刻,忽然覺得是老房子收容着我們最深沉最安靜的時光。這些時光慢慢地發酵,“成爲生命深處的一汪水澤,滋養着以後的歲月”,它們是我們靈魂中與衆不同的東西。常常在我們在驀然轉身的時候,知道有些事情一直向前延伸着……雖然,與此同時會發現,那些曾經認爲註定介入生命的東西,原來是一段一段的插曲。

是否,人總要不停地告別一些什麼,放逐和遷移是生活的選擇還是人的本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老房子吧?

我們把那些破碎的,長滿蒿草、青苔的歲月全都丟給了它,然後,咔嚓一聲,一把舊鎖,把一片殷紅的黃昏鎖在了身後的巷深。

房子,是在搬出的那一瞬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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