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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保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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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保”在我們當地是一種尊稱,它泛指非常廣。我們將與父親同輩分、但不同姓的男子統稱爲“保保”,例如姑父、姨父,在稱呼他們的時候,我們會在之前冠上他的姓氏,即“X保保”。在上一輩的時候,也將岳父稱爲“保爺”,更有資料顯示,“保保”也並不只是口頭語,它的出處來源於對孩子的祈盼;如果孩子幼時多病,就會找一位非親屬的已婚男子,磕頭行禮之後,就變成了孩子的保保,有乾爹之意,寄希望於他會給孩子帶來好運,保護着孩子健康成長。

保保散文

我也有一位保保,但稱呼他的時候沒有冠上姓氏,如果用上更書面化的稱呼,他就是我的繼父。認識他的時候我十二歲,姐姐十六,沒有磕頭行禮,甚至沒有與母親拿結婚證,婚禮更是沒有蹤影。

說起來,母親也算命苦,她與我父親結婚以來就沒有過幾天安生日子。對於出生於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人來說,或許最大的幸福就是童年時的嬉笑打鬧,母親也不例外,她唯一最眉飛色舞地講過的便是童年的記憶,曬場上追逐的夜晚、河溝裏抓過的螃蟹、崖上能賣錢的各種中草藥……總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與父親無關。

父親沉默寡語,酗酒,自家地裏種的菸葉經母親翻曬,再砍上一截拇指大小的竹子,菸葉一卷,便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維持太久,因爲這樣的記憶又僅僅是停留在姐姐的記憶中,從我有記憶以來,用母親的話說,父親就已經被“邪魔“附體。他會不時的發作,時常將家裏打砸一通,然後母親就帶着我們出去躲,等他清醒後再回家。

清醒後的父親會內疚,將家裏的桌椅修補好,屢次反覆。到後來,清醒的時間便越來越少,以至於當媒人再次登門的時候,母親便沒有拒絕,她已經不可能和父親解釋,只是和我的叔伯們做了辭行,然後帶着我們到了現在的家。

保保和我母親年齡相當,但他有嚴重的口吃,從來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所以一直未娶,兄弟姐妹都已成家,這便是母親相中他的首要條件。因爲怕我們吃虧,母親說了,沒有孩子的男人她纔會考慮。

我們搬過去的第二年姐姐就出嫁了,沒有婚紗,沒有花車。母親一個勁兒地哭,前來替姐姐梳妝的小姨也在落淚,感嘆着母親的人生,又叮囑着姐姐,去了婆家便是大人了,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其實姐姐一直都膽小,自從來到這個家,她就不敢出門,怕那些陌生的大人們圍觀,更怕那些出自於孩子之口的順口溜。

“夾舌舌,喝米湯,打爛碗,怪婆娘!”

每次保保都會吼上幾句:

“這天、天、天殺的,還有、沒有、沒有大人管了!”

於是笑聲還在繼續!母親反覆叮囑我們,不要與村裏人發生衝突,人家說什麼都不要理,時間久了就好了。是啊,時間纔是良藥,可以解決一切事情。

保保也出門掙錢,去的最遠的地方是西藏,憑着一米八的大個,給人幹些搬搬擡擡的活。回來的時候還給我們帶過禮物,例如送我的項鍊,黑色的繩子掛着一個牛角模樣的骨頭,泛着米白色;例如母親那套衣服,用奶奶(保保的母親)的話說,穿上的時候,腰間那塊布就好像姐姐那條白色的毛巾,對摺了往腰上一掛,擦汗倒是方便。母親還是有半分欣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捧在手裏的衣服,好似還有抹嬌羞在那有着數條皺紋的臉上游離,卻又小聲地埋怨着:

“花這錢做什麼,這又不能穿出去。”

我分明看見保保眼裏也有着欣喜,結結巴巴地想說着什麼,卻終是沒說出個子醜寅卯。

往後保保再也沒去過西藏,和母親種着自家那一畝三分地,農閒時便挑着擔子走鄉串戶的叫賣,算是半個貨郎。

“牙膏、香皂、洗衣粉,饃饃、餅子、醬油醋嘍!”

長長地尾音飄蕩,從他出門開始,到他收工回家。看見有人家的地方便喊上幾嗓子,一天來來回回,走上個四十里地。鄉里人大多熱情,每次走到中午,趕上哪家在吃飯就招呼着喝碗粥,亦或是啃兩個餅,吃上一把從家裏帶出去的花生。

總之,生活就是平淡的,然後我就成了家。

妻子是外地人,在我南下的時候,和我同一個車間。我們在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裏成了家,雖然我多次和妻子說起過家裏的情況,可始終心有餘悸,害怕帶妻子回到那個自己都不熟悉的家。

而我只是個凡人,並且做着最一線的黑白顛倒的工作,看着即將臨盆的妻子,不得不硬着頭皮給母親去了電話。我和母親商量,希望能讓妻子回家生產。

才知道,保保已經養了一大羣雞,並且逢人便說家裏要添孫子了,該置辦的都要置辦齊,還說我們都是孩子,有自己的將來要去打拼。他還砍來很多樹枝,將地壩周圍整整齊齊地圍了一圈,母親告訴我,保保說了,圍個院子,將來孩子學走路的時候就安全多了。

原來,我也有淚點低的時候。當然,我沒有告訴母親,也忘了讓母親替我說聲謝謝。

兩個孩子相繼出生了,相差僅僅一年。獨門獨戶的家裏放不得孩子,所以每次種地,保保的籮筐裏便只有少量的糧食或肥料,他將兩個孩子放在籮筐中,母親扛着鋤頭在後面,晃晃悠悠地叮囑着孩子們坐好,然後還能聽見保保哼兩句歌。歌詞吐得掉渣,但是很流利。母親說孩子還在學說話,保保說了,怕孩子將來也像他那毛病,所以他在家輕易不說話,每次都要在心裏嘀咕很久,確定自己能說出來,他纔開口。

我們都只是最普通的一員,書寫的,也僅僅是最普通的生活,只是太多的際遇讓我們有了更深的緣分,正如“保保”這個稱呼的出處,他不僅對我有保護之意,對母親、對我的孩子,好似都有。

孩子早就會叫爺爺了,只是我還叫他保保,雖然我羞於對他表達親密,但自己都清楚,在我心裏,“保保”,早就不只是乾爹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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