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府南河的散文

提起成都，不能不說說府南河。不光因爲她是成都文化的搖籃——迄今已有兩千三百多年的歷史。更重要的，她還收藏着我一個多年的小祕密。

2010年1月上旬，我們一行4人赴川學習，在雙流機場下了飛機，租了一輛銀灰色麪包車直奔成都市區，我們的目的地是位於春熙路步行街的岷山安逸大酒店。按計劃，我們要在此度過兩個夜晚。機場高速公路暢通無阻，而進入市區後卻老堵車，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纔到達酒店。

成都素有“霧都”之稱，一年四季少見陽光。在雲南當兵時，我常來成都出差。走在城中，不仔細着點是很容易迷路的。成都的幾處著名景點，如武侯祠、杜甫草堂、青羊宮、動物園，我都去過。當時是一路打聽着去的，現在再讓我去還得一路打聽。因爲霧的滋潤，成都人皮膚特別好，尤其是成都女孩，窈窕白淨，嬌聲可人，養眼養心。

酒店旁邊是成都很有名氣的特色小吃店“龍抄手”。開好房間，放好行李，我們便到“龍抄手”用晚餐。“抄手”在我們北方叫餛飩，而在雲南一些地方管水餃也叫“抄手”。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吃這東西。我最喜歡的還是四川家常菜。如用蒜苗炒的“回鍋肉”（有的地方用酸菜炒）“麻辣牛肉乾”“麻婆豆腐”“串串香”火鍋等等。但我的3位同事興致很高，說這是成都最有名的特色小吃，不去嚐嚐等於白來了。我只好依從他們。

飯菜是同事魏先生點的'，按七十八元的標準。聽到這個數字我心裏有些不自在，名氣再大也不過是盤餛飩嘛！在我們高密才兩塊錢一碗。然而飯菜上來後卻發現名堂怪多，光是牛眼大的盅啊碗啊每人面前就擺了七八個，而“抄手”就只有兩個。其他還有湯圓大的豆沙包、蒸餃、一小截煮包穀之類。我跟服務員開玩笑說，你們這簡直就是功夫飯啊！服務員一笑說：是噻！我又說，到潮州品“功夫茶”，來成都吃“功夫飯”，異曲同工哈！服務員說：要得不？我嘴上應着“要得要得！”心裏面卻在想，你們也不嫌麻煩，一個碗就能裝了的東西，非得擺得人面前連放筷子的地方也沒有。魏先生說，既來之，則安之，上什麼，吃什麼，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嘛！七十八塊錢的標準當然不只這點東西，後面又上來六七樣小菜，雞鴨魚蝦，還有我喜歡的回鍋肉，都是小份小份的，跟喂鳥似的。喝着雪花啤酒，品着風味小吃，話題始終不離四川的風物人情，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從“龍抄手”出來，往左拐是步行街。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整條街霓虹閃爍，人流如織。我們漫無目標地信步閒逛，這個店瞅瞅，那個店看看，誰也不打算買什麼。我一直想單獨行動，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一個多小時後，三位同事都不想逛了，有的說要回房間洗澡，有的說回去看電視。我說我還沒逛夠呢！要不你們先回吧！我再走走。魏先生說，注意安全哦！別太晚。待他們離去後，我就近打了個出租，徑直來到府南河邊。不是來看夜景，而是來重溫舊夢的。

十八年前一個夏天，我來成都出一個小長差，正好住在府南河邊上。晚間無事，特意到河邊喝茶。這兒的茶館茶攤特別多，一家挨一家，接龍似的沿河邊蜿蜒排開，一眼望不到頭。選一個滿意的地方，泡一壺成都花茶，一邊細斟慢飲，一邊瀏覽着燈影交錯的河水，欣賞着身邊來來往往的成都美女，那份閒適和愜意讓人心醉神迷，常常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某天傍晚，我一個人坐在一張茶桌旁喝茶，一位身穿白色T恤衫花格子短裙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問，這兒還有人嗎？我說沒有，就我一個。她笑了笑，就在我對面坐下了。我打量了她一下，她大約二十一二歲的樣子，長髮披肩，身材苗條，肌膚白嫩，微笑時臉上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真是個可人兒。我問她，你也是一個人嗎？她說是。我說那你就別再要茶了，反正我也喝不盡，咱們共飲一壺吧！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我們就此相識了。此後的日子裏，我們相約每晚8點到此匯合，喝茶聊天，說南道北，胡吹八侃，倒也情趣相投。她的家離府南河有幾里路，我們每次聊到10點左右就分手。有時她自己走，有時我送她一段路。逢週末，她還陪我去逛商場，逛公園，或是到河邊的小樹林中找人打十塊錢的麻將。我們曾在武侯祠照過合影，這張照片至今還在我的影集裏珍存着。

我們一起度過了約三個星期的時光，雖然天天見面，但相互瞭解卻並不深。她知道我是軍人，25歲，來成都出差。我知道她是單身白領，21歲，家住府南河附近。互不打聽對方的家庭和身世，也沒有留任何聯繫方式（那時移動電話還不普及），我們的交情只停留在萍水之間。從第二週開始，我們之間有了一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變化，每次相處，似乎都在刻意營造着某種氛圍，有曖昧成份卻又似是而非，若即若離，含混不清。就像這成都的霧天一樣，朦朦朧朧，如夢如幻。那份感覺很妙，如鼻尖上抹蜜糖兒，叫人心裏癢，卻舔不着。越是這樣，留下的記憶越深刻，越讓人回味。

那次離開成都之後，我們的緣就盡了。後來我又出差來過成都幾次，每次都到那個茶攤坐一會兒，希望還能遇到她，但再也沒遇到。這次依然。孤身一人，重溫舊夢，卻好夢難圓，心中不免增添了幾分傷感。我想，也許今生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就讓這段緣永久地留在記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