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散文

城在湖中，湖在城中，這就是我生活多年的古城鄂州。

無須用“長江上的威尼斯”來讚美她，這座被譽爲百湖之市的古城，既有她獨一無二水鄉的溫柔，又有其歷史上曾擁有最強的高雅風骨。幾千年來，鄂州人民在與自然界的融合搏鬥中繁衍生息，隨着歷史一起構築這風光旖旎的江南古城。

一座城市總是與美麗的傳說有關。鄂州也不例外，民間傳說鄂州是一塊荷葉地，而其三葉型的版圖輪廓在長江、洋瀾湖、梁子湖、紅蓮池等大小一百三十三座湖泊上漂浮着，千百年來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演繹着一個又一個的故事，而這些都無不與水有關。

當一雙雙腳步跋涉過千山萬水，在一個地方停留下來，因爲這裏有山有水，有滋養他們生存的土地，十年，二十年，數百年，數千年後，紛沓的腳步聚居起來就構成了一座城市，生活中的恩怨情仇也在這座城市展開。“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常常站在長江邊，耳邊響起這悲壯的歌聲，三國演義了一段歷史，而孫權在鄂州也演繹了一段歷史。公元二二一年他在此稱建立政治集團中心，又於公元二二九年把都城從武昌遷到建業，這一建一遷，將一段歷史凝固成美麗的琥珀。

一條河流或湖泊用水的文化，將一座城池作了充分的註解。長江依着這座古城自西北，向東南流過北部邊境，站在西山的望楚亭上，看腳下柔靜的江水在陽光下的波光給世界帶來靜謐，這山水的秀異，大抵只可借蘇東坡的詩詠方可道得出。一座依山的城市倘若沒有一江河水的映襯是不是會變得平淡，減削獨有的靈秀？入夜推開臨江的窗戶，眺覽起來，水面漂浮着乳白的濃霧，夜色未闌時閃閃繁星似在隱去最後的微光。山嵐、村莊、樹木，對岸的燈火輕籠在空明之中，月色遠逝，只留得柔風在樹梢彈奏，相伴心中的溫情。滿城樟樹飄散的香蕊皆浸在朦朧的霧氣裏。江面的清波，經風一吹，皺起的幾縷浮痕宛若少女的`眼波醉人地一閃，岸邊斜逸的綠枝柔條，則飄成溼亮的長睫。要是邀約上三兩好友攜酒泛舟，是否也如蘇子一樣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歷史的天空，除卻硝煙瀰漫，戰馬嘶鳴，更有低迴不盡的詩情畫意。如果說西山是位俏麗的少女，長江便是她的腰帶，而瀾湖就是以水的柔媚爲她打製臨妝的一面銅鏡。飛鳥的翅影、游魚的唼喋和浮藻間嬉水的縱躍，似在鏡中盡情地顯示生命的歡悅。有時飄來一陣晶亮的太陽雨，氤氳的水霧霎時含上了浪漫的氣味。繁密的垂柳就水墨般地洇潤在鏡的遠近，無語的只有端莊立於鏡邊的鳳凰臺。無論晨夕，雨裏霧裏，瀾湖在凝定中承受一道道流動的目光，以及目光裏充盈的親切情感。山水之愛是人類之愛的另一種流露和表達，何況這明鏡般粼粼的湖水，與青峯獨秀的蓮花山，互爲映媚，古今長醉人心。隱居湖畔的元代詩人丁鶴年，蘸着亮綠的湖光寫出昔日的洋瀾美景：“湖山新雨洗炎埃，萬朵蓮花鏡裏開。日暮菱歌動南浦，女郎雙槳盪舟來。”……

更多的時候，瀾湖凝成一汪靜碧，看不出流動。雲光中的蓮花橋和虹橋宛若心靈芳徑的延伸，溫柔地臥入湖光之中。入暮的湖堤上，情侶的臂膀挽緊相戀的心，踏着“牽花憐共蒂，折藕愛連絲”的古謠，走進垂柳婆娑的浪漫情懷。孫權曾下令在洋瀾湖畔廣植垂柳，形成了“四面荷花三面柳，一池清水半城湖”的美好景色。遙想當年三國歸晉後，郡守武昌的太守陶侃，因爲愛柳而使東晉武昌城內“垂柳染盡千層綠，旖旎風光盡南湖”。讓多少文人墨客詠柳賦詩，借柳抒懷，不信，你仍可從碧岸下依水的蓮葉間聽到平平仄仄的清韻。

若星光下駕一小舟，和朋友一起犁開浪紋在月光下盪開抒情的譜線，或者在湖邊的茶室喝下香洌的清茗，憑雕窗，靜聽着水聲，夜波緩流託載的夢境，翩躚着光的舞蹈，讓心浸入長宵的清寂，在夜的流光中塑成守望的剪影，蓮花峯此刻已化爲幾抹濃黛浮晃在水面，元明塔飄閃幾束淡黃的傑光，彷彿亮着未倦的明眸。蒼茫煙水久留着暖意，面對靜默的水光與峯影，瀾湖終日把一份平舒與寬和送給世人，消解着煩怨和牢愁，啓悟人們學會以寧靜的心態去觀照萬物的真諦。

遠離城市的喧囂和污染，尋求一處閒適的桃花源地，梁子湖中的樑子島便是最好的去處了。梁子湖自然清新，宛若水上蓬萊，漲水季節面積達七百到八百平方公里，煙波浩淼，湖水碧綠，水質純淨，湖與山相連，水與天相接。碧波上一隻只帆船，來來往往。夕陽西下，炊煙漁網，月明星稀，漁火桅杆，哪個畫家能畫出這天然的水墨畫呢？如若親自到湖中去行船盪舟，觀荷採菱，釣魚獵雁，則更有一番情趣。湖中，樑子島濃縮成一團翠煙隨舟而移，遠處不時響起縹緲的棹歌。錦鱗遽然躍水的瞬間，依稀叫人看到飛花點翠的那一閃。

如此湖天景色，在當今充滿浮躁喧囂的塵世，真是不可多得。相傳這裏曾爲高唐縣，縣民劉滿江進京趕考，留下母子兩人，一道人感念其子劉潤湖孝心可嘉，母親的善良可信，送給母子倆兩雙布鞋，高唐縣下沉時，只有母子倆腳下的土地沒有下沉，立腳之處被稱爲娘子島，後叫樑子島，下沉的湖叫娘子湖或梁子湖。若在晴朗的日子裏，可在湖底看到高唐古縣城在水下的輪廓。有一首民謠：樊湖九十九，天河缺個口，沉了高唐縣，浮起荷葉州……是的，這裏的一山一水，一石一木，都有太多的歷史典故和文化記憶，清新的空氣中可觸摸到千年江南水鄉，所特有的迷人而憂傷的文化氣息。

在水一方有一座城，人在城中走，城在水中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