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之南苗家樂散文
位於雲南省東南部的邊疆小縣硯山，居住着彝族、壯族、苗族、回族等少數民族。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最大的苗族集聚地響水龍就位於硯山縣境內。俗語說：苗族佔山頭，壯族佔水頭。在政府的扶持下，這些昔日散居在山頭的苗族同胞，從黑箐、青海、水淹衝等地搬遷下來，住進了響水龍這個街道統一規劃，房屋統一建蓋的苗家新寨。每週的星期二，響水龍是周圍村寨村民們買賣貨物的熱鬧集市。每年的初二到初八，響水龍是苗家舉行“採花山”活動的舞臺。
“採花山”又名“花山節”，是苗族最隆重的節日。“採花山”是漢語的稱謂，苗語則成爲“鞏道”。鞏道的確切意思是“在山野裏悼念”。“鞏道”這個節日其實是來源於苗族同胞對蚩尤的紀念。傳說從前苗族的祖先居住在黃河中下游，那地方土地肥沃，牛羊成羣。狠心的黃帝一心想霸佔苗族的地方，就派兵來攻打苗族。苗王蒙子酉及蚩尤就帶領他的九個兒子、八個姑娘、苗族子民和黃帝交戰。最終寡不敵衆，苗王的子女都戰死了，苗族先民就不得不向南方遷移。蒙子酉在臘月十六樹立花竿，正月初二舉行祭祀活動，紀念戰死的兒女和同胞。這個節日就代代相傳了下來。傳統的“採花山”是爲了祭祀，現在的“採花山”是苗族，甚至是各族羣衆春節相聚娛樂的節日。每年的初二到初八這幾天，響水龍就依次舉行對山歌、蘆笙表演、爬竿、打陀螺、鬥雞、鬥牛等比賽。
記得前年的正月初二，我們躺在響水龍對歌臺下的山坡上靜靜地聽對歌比賽，身下是厚厚的松葉，陽光透過鬆樹的縫隙，暖暖地照在身上。參加對歌決賽的兩名歌手正在舉行比賽，山歌聲隨着高音喇叭向四面八方擴散。廣播裏，兩人開始還有問有答，漸漸地男歌手對答的速度慢了下來了。最後，比賽在女歌手連唱三首而男歌手都無法唱出歌詞應答的情景下結束。主持人宣佈比賽結果後，掌聲或大或小，若有若無，從對歌臺上，從周圍的山間地頭響起。
正月初六，是響水龍舉行踩花山活動的第五天，今天舉行的活動是鬥牛比賽，我們便驅車趕往響水龍。離響水龍還有幾百米的距離呢，公路兩邊就停滿了車，只好下車步行。下車一看，穿着節日盛裝的彝族、苗族、壯族各族老百姓，扶老攜幼的，成雙成對的，正從四面八方，或乘車，或步行，聚集而來。天空，雲淡風清，陽光明媚。公路兩邊，隱約可以看見散落在山腳地頭的桃樹上開出了零星的花瓣，淡淡的粉色卻無可質疑地昭示着春的來臨。停在公路兩邊的車，在亮麗春光的照耀下，閃着粼粼的波光，映襯着各式各樣的民族服飾，世界一片流光異彩。
遠遠地便看見比賽場地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坐在樹上的孩子，站在石頭上的男人，站在樹下的女人，不約而同都伸長了脖子，把目光投向場地中央。小廣播裏傳出村長讓牛主去抽籤的通知，牛主們便三三兩兩去抽籤，準備比賽。一會兒，兩頭第一場比賽的牛已被牛主拉到場地中央，主人一鬆牛繩，比賽便開始了。只見左邊的牛一朝右邊的衝過去，右邊的牛撒腿就跑，頭也不回。觀衆轟然大笑，一場期盼已久的比賽就這樣結束。停在松樹林中等待比賽的牛，陽光的照耀下渾身折射出圓潤的光彩，女兒說：“媽媽，它們的身上好乾淨啊！”旁邊一位苗族婦女聽見女兒的話，趕緊說：“哎喲，人家拉來比賽之前還要給牛洗澡，把它的毛梳理順，平時還要用心餵養呢。”
雲南歷史上是少數民族雜居的蠻夷之地。舊社會大多數採用刀耕火種的生產方式，生活貧困，遷徙頻繁，打着赤腳，掙扎在溫飽線上的苗族同胞，今天，在給他的牛洗澡，準備拉牛去比賽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我好奇地問：“牛主人這樣用心，就爲了春節時拉來比賽？”旁邊一位壯族婦女搶着回答說：“哪裏啊，平時他們高興就約在一起鬥着玩啦。初三那天才在翁達鬥了一天呢。今年到這裏參加比賽，一等獎獎金國家給1200元啊。現在的國家政策真好。”是啊，傳統觀念裏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牛不過是幫他們耕田種地的工具。可現在呢？當他們在閒暇之餘，拉着牛比賽娛樂的時候，他們和他們的牛又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在人們的等待中，又一場比賽開始了。左邊那頭黑花牛看起來很健壯，但右邊那頭黃牛卻充滿靈性。黑花牛衝過來，黃牛機靈的躲開了，然後找準時機，與黑花牛抵在一起，彼此都鼓足了勁，互不相讓。隨着比賽越來越激烈，觀衆發出“加油，加油”的吶喊。看着牛向哪邊退來，旁邊拿着鞭子的組織者就把它趕回比賽場地。想起幾年前，也是來這裏看鬥牛，比賽場地在一個山坳裏，觀衆都或蹲或站在旁邊的山坡上，打敗的.牛向山坡上衝來，觀衆便驚慌嬉笑着提着孩子，拉着老人逃到另一個山坡上，蹲下來，繼續看。這樣的情景，每天比賽都要上演很多次，今天，這樣的情景已成爲了記憶。幾經角逐，黑花牛氣喘吁吁地敗下陣來。觀衆一度繃緊的神經又鬆弛下來，焦急地等待下一場比賽的來臨。
看着這些鬥牛，我不由想起去年廈天，我們去一個苗族同事家裏摘杏子、吃狗肉。山路上遇到一個趕牛車的苗族男子，他得意地給我們講述他的牛在春節“採花山”比賽中奪冠的經過。今年，他的牛又會鬥得第幾名呢？
今天的響水龍不但是鬥牛場，也是各民族表演的舞臺。苗家裙襬飄飄的裙子，彝家色彩鮮明的圍腰，壯家裝飾精美，造型奇特的頭飾，在這裏交相輝映。苗家的蘆笙舞，彝家的弦子舞，壯家的手巾舞，在大門口、屋檐下、大路邊，隨時隨地跳了起來。
近幾年來，硯山各族羣衆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精神生活也日漸豐盈。村村寨寨都建立了文藝隊，苗山裏傳來的蘆笙聲，彝家山寨裏彈奏起的弦子聲，合奏着古樸和諧的民族之歌。苗族同胞的“採花山”，壯族同胞的“三月三”， 彝族同胞的“火把節”，使硯山這個邊陲小縣一年四季洋溢着節日的氣氛，閃爍着迷人的民族風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