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怕了，才更要自信努力地生活散文

01

李怡最窮的時候，連康師傅都吃不起。

只能買1塊2一包的方便麪，不知名的牌子，麪餅小小的，只有兩包乾癟的調料包。

一點兒也不好吃，也吃不飽，吃完了要用麪湯泡點飯，加一點兒鹹菜纔夠一頓。

李怡家裏其實也不算窮，但是她不好意思找家裏拿錢。

她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家裏有一點儲蓄，但也有些亂糟糟的事兒。她決定留在北京的那一天，就暗自想好了，大不了吃點苦，總之開始工作就不找家裏拿錢了。

結果沒想到辛苦二字，脫離了想象來到現實的時候，是那麼的難以下嚥。

好在年輕，李怡這樣拍拍自己的臉，模仿日劇女主角的模樣，努力對着鏡子笑起來。

除了要用錢的時候，日子也不算太糟。

每天早上，李怡下樓買兩個饅頭，就着灰濛濛的清晨走路去公司。路不算近，要走接近一個小時，李怡一不願意擠臭烘烘的公交，二是想着順帶鍛鍊身體。

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要經過的一個地下通道的某個偏僻出口旁，有一家非常有味道的買手店。

她本來是一次有事兒路過那裏，看見灰得格外好看的店鋪招牌，就停下來瞧了瞧，剛好碰到店員出來，見她擡頭看得認真，笑着誇獎，“小姐真有眼光呢，這是我們店長從國外買回來的材料，澳大利亞的什麼岩石做的來着，乍看是灰色，但是根據每天溼度和陽光不同，顏色都會有細小的區別，店長還特別深深淺淺塗得有紋理呢，不過一般人哪兒會注意啊。”

李怡覺得有趣，這樣花心思，不被解釋的話一晃眼也就過了，就順帶着掃了一眼店裏，果然衣服也很有味道，忍不住就走進去看了看。

手指在架上的衣服一劃過，她的心就軟了，高級面料的那種或輕盈或絲滑或軟糯的質感讓她心尖尖都顫了顫。她看了看，實在忍不住拿了一條裙子去試。

一拉上試衣間的簾子，她就把裙子的吊牌拉出來看，雖然她知道很貴，但價牌上的數字瞬間讓她剛剛悸動的心冷了下來。

她還是換上了出來，店員誇她，“真好看呢。”

她往鏡子裏看，是啊，真好看啊，大概人靠衣裝是對的。她穿着格子襯衫舊牛仔褲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灰撲撲的，現在這樣一襲象牙白的裙子讓她的臉都像是微微地發着光。

當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她笑自己，忍不住再確認一次價格。店員也很誠懇，“是有點貴，但是我們店裏的'衣服一款都只一件，這件是日本小衆設計師店裏的，唯一一件也被我們店長買了，小姐穿上這麼合適其實也是緣分呢。”

李怡自己也覺得，這裙子剪裁獨特，腰和胸口都有特殊的褶皺，偏她穿上剛剛好，就像是量身定做。可是再想想價格，李怡就是一時衝動也沒有勇氣買下。

脫下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偷偷把牌子拍下來。走出店門，店員還是笑眯眯地說歡迎下次再來，李怡卻知道，大概不會再來了，畢竟買不起。

02

可是回去在淘寶搜了一圈也沒搜到，鬼使神差地，她找個週末又去了。

這一次，她遠遠地就看見那條裙子被掛在了櫥窗裏，空落落的櫥窗裏只放了那條裙子，旁邊是一大枝花枝插在一個黑陶瓶裏，她走近去看，居然是真花，半花半骨朵，開得茂盛。

隔着玻璃她都覺得能聞到花香，她看看那條裙子，又偏頭一看，上次那個店員在裏面，忙扭頭走了，走一段又回頭看一眼，心裏面不由得想，那裙子大概也會被染上花香吧。

回家的時候她發現，從這裏也有路走去公司，她研究了幾次後，覺得雖然繞了一點兒，但是走的路更舒坦一些。

所以從那以後，她每天早上都會捂着熱騰騰的饅頭走到那裏，站在櫥窗前吃完再去上班，那條裙子沒多久就被換下來，不知道只是更改了擺設還是被賣掉了，但櫥窗裏新的衣服依舊好看得讓人憧憬。

清晨的靜悄悄的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她放肆地看着櫥窗，像是看着一場指尖碰不到的美夢，但這樣日復一日的注視，讓她恍惚覺得，好像再努力一點兒，再往前一點，就能摸到它的裙角。

李怡確實也努力。

她用功地讀書，認真地工作，真誠地交友。

但是生活總是比她期許的要糟糕一些。她並不是很有天賦的人，完成的工作不會有問題，但總是差一分優秀；性格溫和不愛說話，總是被同事們說不夠活潑，偶爾會在熱鬧的人羣中也覺得孤獨。

艱難熬過前兩年後，終於漲了一點兒工資，但是維持了日常花銷也就剩不下什麼。可是年紀越大，開支越多，總不能還穿着廉價的學生裝去見客戶吧，也沒辦法對親戚朋友的紅白事吝嗇。

真難啊。李怡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她以前還會給朋友打電話傾訴，漸漸地就少了，連嘆氣都在心底。

所以她只是平靜地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從燦爛的城市霓虹燈和高樓大廈下經過，繞開熙熙攘攘興高采烈的遊客，穿過家長裏短煙火氣的老巷子，一步一步，只要走回家就好了。

03

冬天到了的時候，李怡決定把早餐換成東北雜糧餅和豆漿，雖然每天吃算下來貴了一點兒，熱量也高了些，但是冬天嘛，就該好好囤點脂肪保暖。

冬天起牀也變成了件困難的事兒，她不再每天步行，大部分時候都寧願去擠公交車。偶爾步行的時候，卻還是習慣性地繞到那家買手店去。

那天早晨，李怡也是慣常地走到店前，把豆漿往店旁的小郵箱上一放，打開餅子邊咬一口邊去瞧櫥窗——大概是到了冬天，櫥窗裏鋪了一張土耳其式的斑斕的地毯，上面擺着一隻柔軟的單人沙發，大大小小風格各異的靠墊夾着滑落一半的毛毯，一邊的掛衣架上搭着一件淺棕色的九分袖大衣和紅得斑駁的一條圍巾。她看得滿心豔羨，多麼希望這是自己回家時一推開門就看到的。

正在湊過去看其中一個靠墊上的刺繡，她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一直緊閉的店門突然推開大半，一個利落短髮的女人冒出頭來，迎上李怡的目光，帶着落落大方的笑意，“你好，要進來逛逛嗎？雖然還沒開門，但是我今天來的早，你也可以進來逛的。”

李怡愣了一秒，立馬反應過來這大概就是那個品味獨特的店長，忙搖了搖頭，堆起笑容，“不了，我只是上班路過看一看，衣服挺好看的。”

說完她匆匆忙忙地往前走，沒走多遠聽到女人在身後喊，“小姐等等，你的豆漿沒拿”。她回頭，見女人已經出門，拿起豆漿小跑過來。她身材纖細，短髮看得出是長期在理髮店打理的精緻，簡潔的黑絨衫黑裙，只戴着珍珠的配飾。

李怡接過來，含糊說了謝謝就走，走了一截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女人正往回走，背影動人而優雅。

李怡卻覺得糟透了，她摸摸自己嘴上的油漬，臉都要燒起來，像是醜小鴨進了天鵝羣般的張皇和自慚形穢。

她一直偷偷進行着自己的櫥窗遊戲，甚至一度把自己比作蒂凡尼早餐裏的赫本，也許沒辦法着一襲黑裙，只能臃腫地啃着大餅，但是她覺得自己的靈魂是輕盈而精緻的。

可是在這唐突的會面裏，當她看到櫥窗裏走出來的美麗而精緻的人，才覺得也許她早該看一看鏡子裏的自己，被貧窮死死摁住的人哪有赫本那樣優雅的脖頸。

04

李怡不再繞路去買手店。

她把抑鬱的時間拿去運動，逼着自己去和新來的同事打招呼，試着跟着教學視頻學化妝，甚至在領導說起一個新項目的時候，鼓足勇氣說出了“我來試試看”。

她每次主動一點兒的時候，都還是惶恐的，要偷偷用指甲掐自己來遮掩發抖。

她知道自己天賦不夠，也沒有自來熟的親和力，買不起有質感的衣服，連包包也從來不是能念出名字的品牌，她的窮迫已經從錢包蔓延到了臉上，總是不自覺地帶上一絲怯懦。所以她從來都是本分地呆在原地，只在心裏渴望更美好的生活。

她一直以爲，等到以後就好了，等到有錢就好了，總會有有錢的那一天，到時候什麼都有了。

可是當她遇到那個好看的女人，卻下意識落荒而逃的時候，她才發現，也許她可憐的生活和貧窮並沒有太大的聯繫。

生活可以是貧窮的，但靈魂卻可以努力活得豐盛。

她已經自怨自艾太久，也眼高手低太久，哪有守株待兔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人生呢？就算有那樣的幸運兒，也不會是大千世界中最普通的她。

所以她邁出一小步，又一小步，爲了擺脫貧窮，更是爲了擺脫掉貧窮在心裏留下的陰影。她經常想着同樣的情況是那個女人會怎樣做，於是就更積極，更勇敢了一點兒，努力把脖子揚起來，努力把當下的每一秒的生活過得豐富多彩。而真正踏出那一步，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李怡知道，這也許會是漫長的一個過程，畢竟生活不是電視劇，沒辦法一秒“兩年後“，但是沒關係，她會時不時在回家的路上去菜市場買一隻土雞，切上厚厚的香菇，給自己煲一鍋濃濃的雞湯，吃飽喝足，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