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憶父親的高一散文

——中秋節寫給亡父

我家門前有座豬圈，豬圈旁邊安靜的躺着一口石磨，記憶中，這口石磨還是我父親的爺爺留下的，我的爺爺用了一輩子，我的父母親用了半輩子。

因爲無法體現價值，石磨躲出了人們的視線，徹底的退出了歷史舞臺，它無需遮蓋，無需珍藏，裸露的臥躺在莊戶人家不礙事的角落，任憑雨水的沖刷和歲月的侵蝕。年復一年，磨盤邊長出了很深的草叢，磨盤上長出了很深的青苔綠茸，磨眼裏注滿了泥土和封塵，磨的齒痕沒有以前的深刻而變得平滑。風來雨去，斗轉星移，它默默無聞的記數着流逝的三十多個春來秋往。

在窮匱的年代，不是家家都有石磨，石磨是富戶人家的象徵，就如今天擁有家庭轎車一樣，沒磨的要去有磨人家借磨。它的作用主要是碾碎玉米，小麥，大麥，豆子等等，石磨碾出的豆漿做成豆腐非常好吃，碾碎的糝子煮成的粥飯非常香噴。

當年轉動的磨盤，沉甸甸的壓在我的記憶裏，轉動的聲響永遠縈繞在我的耳邊。早晨，父母親會早早的起牀，推上一陣石磨，磨出了早飯的玉米糝子，玉米糝子煮成了醇香的粥飯，天一亮的時候，早已叫餓的肚皮就能滿意的喝上幾碗玉米粥。我們會在磨盤聲響中慢慢醒來，睡眼惺忪中看見父親手扶磨擔，來去的周而復始，母親駝揹着身軀，嫺熟的旋轉着磨盤，均勻的向磨眼裏添糧注水。父親腳底站着的地方，因爲長期的摩擦，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母親手握磨擔的地方，木頭變成了深凹而平滑，這也讓我不由的想起馬克思寫《資本論》的時候，腳底踏腳的地方踏成了很深的溝痕。

石磨磨轉得痕跡既能見證上輩人的辛酸和艱辛，更能看出上輩人對我們下輩人的慈愛和關懷。磨轉的`時候，需要長期的彎腰側背，因爲長久，母親的脊背變得微駝。母親今年近八十的人了，當年的脊背微駝了些，今天佝僂得更加厲害，彎曲的角度幾乎達直角，走路的時候不能沒有柺杖的攙扶。拐磨是一定要兩個人的，我們小的時候，父親不在家，會找鄰居幫忙，無奈找不着人的時候，母親會叫我們兄弟慢慢學着，我們的腳步不能象父親的腳步原地不動，而是跟着磨擔前後的來而往之，如果我們跑得不和磨轉的一樣節拍，磨擔會碰到了牙齒，還會碰掉了細小的嫩牙。和母親拐磨，我們人模人樣的拐着，但我們並不感到吃力，而是感到遊戲好玩，現在細想起來，實際上是母親一個人在推磨，她捨不得我們，我們只是搭把手而已。

石磨磨久了，需要刻鑿，把石齒刻得深凹，摩擦力大了，磨糧的速度更快。每到春天，父親會請上石匠爲我家的石磨重新刻鑿，石匠一手握着小錘，一手握着鐵釘，在磨盤上一錘一錘的刻鑿，石頭在石匠手中飛濺，火花在鐵釘下閃爍。在因爲長期的磨損，因爲長期的刻鑿，磨穴還是一樣大的磨穴，可大磨卻變成了小磨，重實的石磨變得很輕薄。因爲年代的長久，石磨變輕了，碾不碎糧食，有的人家的磨上綁上一塊石頭。

磨還存在，磨擔腐朽爛了，連存磨的草屋也沒了，拐磨的父親也駕鶴西去。看到石磨，我會想起逝去的父親，會想起當年拐磨的情景，會想起那個年代的古老和那古老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