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誤抒情散文

秋涼日漸，沿路的桂花開了，清香四溢。行於花間小道，濃郁的香，瀰漫在透明的秋風裏，似要將人整個地包裹了。處身這樣的境地，常常令我生出些許的尷尬；倒不是擔心自己尤似寶玉那般，整日廝混於衩裙之中，爲胭脂之氣所薰染，以至無所正經起來。

說起對桂花的瞭解，我真是淺見得可憐。最初的啓蒙，應該是來自老輩人口口相傳的故事，比如“月裏嫦娥”之類。那時候，對於我來說，嫦娥生得多麼好看，她是怎樣偷吃了仙丹飛昇，月宮又是如何地清冷，還有寵物小白兔如何地招人喜愛，似乎都不關我的事。我感興趣的是吳剛，覺得他最有意思，是個實在而勤奮的人。想想看吧，夜夜下力去砍桂花樹，卻又永遠砍它不倒；天天月月年年，累不累！便一面爲他着急，一面暗暗在心裏猜測桂花樹是個什麼樣子，覺得既然月宮裏都有的樹，那一定是不同凡響了；至於桂花，該是天上地下少有的高貴與美麗吧。

後來，曾經讀到偉人的一首詞，那是一首意境開闊，內涵豐厚，充滿緬懷和悲壯氣息的好詞。其中有“吳剛捧出桂花酒”這一句，意蘊且不說了，我卻從這裏知道桂花原來可以釀酒；豈止是桂花酒呢，聽說用桂花相佐，還能製成桂花茶、桂花糕什麼的。只是，我生長於清苦的莊戶人家，從前，漫說桂花酒，就是茶，也只喝過自家烘製的老粗茶，那茶泡在壺裏，葉子展開了，就像樹上掉進的一片秋葉；至於桂花糕，那是不必想的了。

記憶裏，故鄉似乎沒有桂花樹；但也說不定，或許是有的，只是沒有引起我的注意也未可知。我不是一個很精細的人，尤其不擅長花草之類，熟知的僅有桃花、梨花、杏花、棗花、石榴花等可數的幾種；究其原因，大約是這些花開落後會締結果實，能讓人飽口福。除此以外，能叫出名字的大概只有常見的梔子花、梅花和映山紅了；至於被人精心供養的`，像劍蘭、連翹、福祿考、晚香玉什麼的，我實在是一竅不通，頂多混個“臉熟”就算不錯了。

每天要走的那條路，前幾年被開闢出來，成了水岸公園的一部分，並植了許多供人觀賞的花草樹木。它們的來歷和我很相似，多是鄉村移民，每於其間行走，便有他鄉遇故舊的感覺。但其中的一種卻令我陌生，七七八八栽了不少；這樹長相實在算不上好，近乎醜陋。既無挺拔的風姿，也無秀美的冠蓋；樹身不高就分叉，枝丫多曲裏拐彎；表皮粗糲，灰白，斑斑駁駁的，很像長滿斑癬的胳膊或大腿。我很納悶，不知公園裏何以栽種這些沒什麼觀賞價值的樹。

清秋的一天，行於園中小徑，忽有清香陣陣，直入鼻息。擡頭四下打量，卻並無鮮花在側；再細看，獨見左邊那些長相粗陋的樹的枝節處，生長了許多瑣碎的淺黃色的小花蕾，一粒一粒，簇擁在一起。那些小顆粒，不怎麼顯眼，也不好看，但其香卻是如此濃郁，沁人心脾；花襲人，卻不嬌豔，不媚俗，這是很難得的，不知是一種什麼花。我想，在這萬物行將蕭條的季節，就其芳香一說，大概也只有名貴的桂花纔可與之相媲美了吧。

終於有一天，憋不住向一位同行的朋友說了。她聽了，急速停步，兩眼直直地瞪着我，神情像是遇到了鬼怪。當確信我不是在開玩笑時，她指着樹上那些淺黃的散發着清香的小花蕾，問我，你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花？當我茫然地搖搖頭後，就聽她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尖銳的“嗤”的聲音，接着便是好一陣彎腰捧腹……

原來，那正是我一直以來，但聞其名未見其形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