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散文

我是從來不曾爲媽媽寫過些什麼文章的。

因爲每每提起筆來，總是想說的太多，擁堵在胸口，想細細理清，卻發現是理不清、更是道不明的，所以只能在一聲嘆息中擱置下來。

我在出生不久之後就被抱養到了外婆家，因爲父母的小家實在是太困頓了：媽媽坐月子得吃雞蛋，外爺便把攢下的一籃子一籃子的雞蛋從村裏硬往城裏提；我稍微長了一些得吃米糊糊，外婆就把打下的棗一個核一個核地摳掉、再用碾子碾碎，弄糊了給我抿。後來，爸爸媽媽的工作也忙起來了，外婆心疼我這個長外孫女兒，就乾脆把我抱回去撫養。農村的生活自在又浪蕩，我成了爬樹下溝的野孩子。野孩子把外婆當娘，即使在每年我的生日，這個媽媽難得來看我的日子裏，我也倔強地窩在外婆的懷裏，讓她哄着我睡。其實，我還是想媽媽的。有一年媽媽沒來給我過生日，我站在炕頭，看着給我捏油糕的外婆，不由自主地唱起了《世上只有媽媽好》，那還是上一次媽媽來看我時教的曲子呢。我唱着唱着，又梗咽的嚎啕大哭，最後只能一遍抽泣一遍吃糕……

日子一天天混下去，五六歲的時候，我終於能回城裏上幼兒園了。雖然家裏的日子依舊窮困，但能和爸爸媽媽呆在一起已經算是新鮮有趣了。剛開始上學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時間觀念，但我必須每天中午配合着上班時間很規律的他們午睡。很多次都是配合着媽媽哄我的調子合上眼，然後再他們睡着以後偷偷地睜開眼，把頭往媽媽懷裏再拱深一點，心滿意足地盯着擺鐘在那裏晃盪來晃盪去。

等我上小學的時候，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舅舅（這樣說也顯得舅舅年輕不是，嘻嘻……）開始去外地讀大學了。本來我們倆就喜歡瘋鬧，每次放假回家的舅舅，和我總是會久別重逢地更加瘋鬧起來，我樂於看着媽媽在中間左右爲難不知道幫誰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媽媽無奈地蹙着眉頭的樣子，總是那麼讓人懷念。

後來，我從縣上的初中一路考到榆林的高中，媽媽也開始了陪讀的日子。媽媽暫停了手中的一切工作，義無反顧地把爸爸一個人丟在家裏，專門到榆林給我做飯、陪伴我讀書。其實，因爲縣裏中學的高中教學質量問題，陪讀已經成了這裏的一個羣體性現象。

現在想來，身爲陪讀的媽媽，放棄了工作、割捨了爸爸、拋下了近二十年的生活環境，就是爲了那份望女成鳳的心情。而且，別的`陪讀媽媽們好像總能在陪伴子女之餘找到自己的樂趣：打麻將啊、跳舞啊、逛街啊……但媽媽總是不忍，她的那份濃烈的母性總是促使她不自覺地將全部精力投放到我身上來——可是青春期的我又怎麼能明白呢？那時候的我，頂着死臭的脾氣，天天跟媽媽翻臉、白眼、冷戰……在媽媽辛辛苦苦給我講了近一個小時物理題後，我會盯着表甩出一句：“還有十分鐘就可以不講了。”在媽媽吭哧吭哧給我洗了半天衣服後，我會因爲一個沒有洗乾淨的衣角跟她衝氣。那時候的我，該是有多麼傷媽媽的心？

前段時間還有一部連續劇叫《當青春期遇上更年期》，我看了一點就不敢再看下去，因爲那份曾經辜負了媽媽的羞愧的心。

再後來啊，我就這麼上了大學。對於我這個被媽媽陪讀到大學門檻的人來說，我首先得學一門課叫“生活”。我開始學着買不同的盆子把衣服分開洗、學着把掉下來的扣子再綴上去、學着買深色的容易打理的鞋、學着一個人就把被套套好……離開媽媽的懷抱，我開始學着做一顆獨立的小草。

生活越是熟稔，我就越能感知媽媽曾經的那份不容易。我每天臨睡前都會跟家裏打一個電話，即便只是簡單地問一句“睡下了嗎？今天吃了啥？家裏冷不？熱不？”而往往，這些問題在我打通電話後，總會被他們搶問出口。去年，當我在電話裏告訴他們找到工作時，媽媽在那頭笑着笑着就哭了。如果媽媽的辛勞是絲絲的溪流，那它終於歸入了大海，苦盡甘來。

過年的時候，媽媽用很多的美食來犒勞我的不容易。吃完飯睡覺的時候，我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拱在媽媽的胸前，她笑着逗我：“都是要工作的人了，還是這麼孩子氣。”我卻鼻子一酸，想起過往的種種，把頭埋得更深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我的孃親，您可知道，在離開您四年之後，我已經從一顆小草長成了一棵大樹？從此後的風霜雷雨，就讓女兒爲您分擔一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