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紙蓮的散文

【蓮的心事】

一朵純白色的蓮，安雅地綻放在我案臺上的玻璃細頸瓶中，不諳世事。

不悲不喜、無聲無息、無色無香、花開有期、花落卻無期，因爲，那是一朵紙蓮。

每次走進屬於我自己的這方天地，我都會看它一眼，看它是否添了新愁。

每一個孤單而靜謐的夜，我都會伏在喜歡的案臺上細心地描摹一段文字，或是精心地臨摹一頁蠅頭小楷，它就那樣緘默地望着我。

我想，在那刻，是懂我的，因爲它看懂了我的文字。

有一位來自遠方的女孩，與我朝夕相處從春走到秋。雖然她是我的屬下，但是我們一直以姐妹相稱。她的能力一般，但是做事十分的敬業且勤奮。雖然未曾與她深切地交談過，但是她每次叫我“姐”時的親切，讓我莫名地溫暖。我知道她感激我，感激當初她來應聘時，我沒有因爲她的手而拒聘她。

她的右手，曾經在別處工作時因公受傷導致了小小的殘疾。然而缺乏法律意識的她，沒有向在職單位提出賠償，捍衛自身的權益。而更讓人不解的是，她沒有及時地去往有資質的醫院醫治，才留下了我看到的後疾。

她來，是我留下的；她走，是我勸走的。

我認爲她的手還有恢復正常的可能，我帶她去醫院，她卻執意要回老家醫治。

她說，如果治好了，她會再回來上班。

我說，我會等她，並保留她的崗位。

臨行的前夜，她來向我辭行，感激我的照顧，聲聲悲哽，淚眼婆娑，加深了我離別的愁緒，素來禁受不得那樣的場景，我保持沉默，並且避開她的眼神……

給她煮了一杯咖啡，然後我們坐在露臺，對着月朗星稀的夜凝神。

她突然說：“姐，你不是很喜歡蓮花嗎？我給你折朵蓮花吧！”

於是，我找來純白的紙張，靜靜地看她折一朵綻放得正好的蓮。層層疊疊，栩栩如生，頗具神韻。她折得很入神，我靜靜地看着她的側臉，突然眼睛溫熱。後來，我學會了如何折一朵半綻的紙蓮。

夜深，我仍站在露臺，看她離去。她的手中握着一朵純白的蓮，那是我折的第一朵蓮。終於，夜色深處的她，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我把她折的那朵紙蓮替代了一支含香的百合，置放在細頸瓶中。

蓮的心事，都在她離去的背影裏。

她的心事，都在蓮所有的折縫裏。

【蓮的笑靨】

夜，柔魅靜謐，我亦是。

這樣的夜，適合傾聽一顆憂傷的心的獨白，更適合那些獨白肆意流淌，融到相同憂傷的夜裏。播放一曲摯愛的《琵琶語》，在那悽迷哀怨的琵琶聲聲中，任心，獨自下沉。

一直以爲，獨居會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審視自己的內心，不想，幽居久了，那些紛沓的憂傷向我捲來，掩蓋了我所有的陽光。而我，卻深深地愛上了那無聲的孤獨與憂傷，不可自拔。在靜深的夜，守着自己，守着一日時光的末梢，在憂傷的文字裏獨舞，在憂傷的音曲裏沉醉。

那日，一位外國朋友問我：“爲什麼你看起來總是那麼憂傷。”那一刻，他站在我的左邊，看着我的側臉，我想，是不是我眼中有憂傷滴落。

我只是望着他，刻意地微笑，我知道，那笑也是憂傷的。

第一次，莫名地恐懼這種憂傷，我怕它侵蝕了我迷人的微笑，我怕它帶走我今生所有的歡樂。

此時，賞樂，凝眸對蓮。

對指縫裏的僅存的一點光陰說：“請把這朵紙蓮送給昔日的我，告訴我，要快樂。”

琵琶語曲調漸弱，一曲終了，餘音仍在腦中縈繞。

離午夜的鐘聲響起還有半分鐘的時候，那光陰驀地告訴我：“我沒有回到往昔，可我穿越到了未來。未來的你贈予一朵紙蓮給現在的你，讓你，此時快樂一些，就好。”

我看着蓮，溫婉地笑了。

蓮，也一起笑了，輕若塵，淡如煙。

【蓮的獻身】

此時的江南，酷暑的悶熱夾雜着渾濁的氣息瀰漫着，讓人異常的'壓抑。

天空一直在哭泣，它的淚淹沒了整個夏日的陽光，淹沒了一條條蜿蜒的路，也淹沒了很多人的希望。我看到更多的人跟着它哭，那些淒寒的哭聲將我的心扼疼，也帶出了我的眼淚，滴落在蓮的心裏。

九八年，天空也一直在哭泣，哭得更爲淒厲，洶涌。我看見兒時的那條小溪被它的淚淹沒，變成渾濁洶涌的河流；我看見它的淚帶走了我一條心愛的碎花裙；我還看見它帶走了很多農作物，也帶走了很多人。

我害怕此時的它也像九八年那樣殘忍絕情，於是我立在它滂沱的淚中，問它：“爲什麼你總是這樣傷心？”

它，緘默以對。

我又說：“我送你一朵會笑的紙蓮，你別哭了。”

它，卻還在悲哽。

我把那朵會笑的紙蓮扔在天空的眼淚中央，蓮，微笑着融化。

次日，天空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微笑裏，有我紙蓮的嫣然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