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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杯濃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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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特意送我一包今年的新茶,說讓我嚐嚐新。“嘗也是白嘗,多浪費呀。”“經常熬夜,這麼多年竟沒習慣飲茶?”朋友有幾分不信。老實說,什麼樣的茶,在我看來,都一樣,茶汁有點苦澀而已。對茶,我是十足的門外漢。

那一杯濃茶散文

回到家,我特地給自己泡上一杯。嫩綠的茶葉漂在茶水裏,使茶水有了幾分綠意。我小心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直衝喉嚨。我的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幅畫面,高高的玻璃杯,粗粗的茶葉,杯子上長滿了茶垢,五短身材的深度眼鏡。

高二那年,學校從市中心聘請了一名英語教師,姓曹,六十多歲了,剛退休不久。他在我們的盼望中走進了教室,五短身材,戴一副深度眼鏡,模樣也不夠威嚴。左腋夾着一本講義,右手拿一杯泡好的茶,茶葉幾乎佔去了一半,他將茶杯放在講臺上,他清了清嗓子,“我是湖南人……”剛一開腔,全班同學爆笑,“湖南”被他念成了“fu南”。他隨手拿起粉筆在黑板的一角,寫上“湖南”兩個字,“湖南不認識嗎?”深度眼鏡後射來兩道柔和的光,他的神態也很平靜,他的舉動讓我們覺得意外,教室裏很快就恢復了安靜。

他掃視了我們一眼,在黑板上書寫了一段英文,漂亮而流利的手寫體。他用英語讀了這段話並做了翻譯,原來,這是他給我們提出的要求。他說除了背誦單詞外,課文每篇都得背誦。單詞記音標,不得用漢字標識。到時候不完成任務別怪他不客氣。這樣的規定很出我們意外,翻譯不離母語,單詞不離漢字,標不標準無所謂,記住就成。一直以來,大家都這麼認爲。聽完他的話,我不僅對他刮目相看,也爲之後怕。今後可有得苦吃了。初中畢業時,除二十六個字母,其他的啥也沒記住。高一時,生吞活剝記住了部分單詞跟語法,這已是質的飛躍了。

此後,英語課上,我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答不上問題那可是要受罰的,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問你問題,只要你走神,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別看他很少發火,可很難通融。爲此,同學們背後給他取名“曹閻王”。

課後的“曹閻王”是一挺可愛的老頭。他爲人和善,從不拿什麼架子,他經常出資爲我們改善伙食。享受他的美食久了,我們對他竟不再那麼懼怕,而且極力想知道他的故事,“您是湖南人,怎麼到這了?給我們說說吧。”他經不住我們的軟磨。

他年輕時被錯劃爲右派,下放到勞改農場。那時候正遇三年自然災害,老婆跟兩個孩子被餓死了。沒有了牽掛,四海爲家,豈不更好?!平反後,有人邀請,他就來了武漢。他的神情很平靜。看我們不吭聲,他笑笑,“嗨,都過去了,不說了,吃飯吃飯。”我知道,老婆孩子都在他心裏,他之所以留在武漢,是害怕回到傷心地,害怕孤獨。

他的桌上有一隻高高的玻璃杯,杯上的'茶垢已有年月。他習慣於飯後一杯濃茶,茶葉很粗,但每次放得很多,等倒上水,泡好的茶葉到杯子的中央。喝完了茶,他就開始嚼茶葉。“茶葉好吃?”我們不解地問。“香,不信,你們嚐嚐。”受他蠱惑的同學,忍不住夾上幾根茶葉放入口中。不到一秒,立馬就吐了出來,齜牙咧嘴的,“苦死了。”他撫掌大笑,“你們沒喝過茶,怎麼會喜歡這味道呢。初入口的確很苦,你慢慢嚼,苦汁過後就剩下清香了。”

我生性貪玩,經常會偷偷做點跟課堂不相干的事兒,看小說,畫畫。但英語課卻是不敢的,每次抽查我都是第一個,我雖然不怕被罰,卻有點愛面子,畢竟我是老師、同學眼裏的好學生。

很多時候,我看見他放學後在山林邊溜達,神色凝重。他太孤單了,他需要親情。他時時在我們面前流露他的想法,有老師告訴我,他想收養我。他多次在人面前讚賞我的聰明,批評我的懶惰、不思進取。也許是我特殊的家庭經歷,他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父親的慈愛。我記得兒時父親拒絕了堂伯父要收養我的請求,我怎麼能違背父親的心願去做別人的女兒呢?可看他膝下無子的淒涼,我也不忍。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我選擇了疏遠,除了上課外,我不再去接近他。

畢業第二年,聽說他收養了一個女兒。我心裏一直還記得那隻高高的玻璃杯,可我從未去看過他。二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健在,是否飯後還要一杯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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