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光的散文

紀念時光裏的那些人，事，還有我的字。

——題記

消失的，記住了；幾年的，忘卻了。

我們總以爲過去發生過的印象深刻的事可以再腦中準確的記下，事後回想便如倒帶，然後絲毫不差地在眼前放映出來。但記憶會變，像一張潔淨的白紙，任何衝擊都會帶來污漬，甚至摺痕，讓它難以保持原有的平整與完好。我因此有時寧可承認記不清楚一些事情，在現實中發生時總覺似曾相識，一些人，還有說過的話。許多確切發生過的事情回想起來也遙遠並縹緲，彷彿只是在某些時刻的臆想，並沒打算真實地去做，直到有別的人出面證實那是確切發生過的，我纔敢確信。而許多回憶因爲難以拼湊完全，或我在日後懷念時難免注入主觀臆想而變得面目全非，令人懷疑，然而我習慣了這種亦真亦幻。

我花了很多時間留守在電腦屏幕前，寫下很多字，那些思，那些念都曾經真實的留存在我腦海，並且控制不住地一一涌現，而我的雙手也逐漸按捺不住，想要打破隱忍的沉寂，終於將它們用力地橋進了鍵盤，成爲許多人都能看見的文。但我的內心深知，無論如何它們只屬於我自己。儘管如此，我仍舊無法剋制地，始終在欲寫一些日常細碎時變得異常警覺，要麼一筆帶過，要麼轉移話題。我注意到自己這樣的習慣，並不意外，亦不想改變。

原味的營養快線實際要比芒果味更甜更爽口，在我看來到這裏便可以戛然而止了。而後面隱藏的，也不過是原味比較接近娃哈哈的口感，含在口裏，液體一點一點變溫熱，然後慢慢嚥下，不等回味便又忍不住吮進下一口，如是貪婪，像孩子一樣。我只是想說我想起了小時候，僅此而已。甚至沒有想回到那些純真稚嫩的時光，全然沒有這層意思，但卻在不經意間被傳達，儘管並非我本意。如若說誤解一定會積下怨懟，那麼沒有人比作家更懂寬宏。

許多瑣事在相比一些思考時便顯得微不足道，我只在沉默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會想與品味。午後教學樓裏的學生都離開，後勤一層樓一層樓，一間間教室地巡查，關掉電源，然後鎖門。關上門的瞬間發出門撞擊牆壁的強烈響聲，空寂的整個樓裏都能聽見，隨即是鑰匙轉動繁瑣，規律而迅速地結束。然後又是肅殺的靜。走在樓道里，一成不變的牆壁，地轉，天花板，和盡頭明滅的光。腳步發出叩擊地面的聲音，直擊靈魂，似走在無盡的荒野路上，若雙眼緊盯那束光，很快便覺暈眩，直教人內心恐懼。而這些也只是閒暇時聊以排遣的發現，在我腳傷拄拐時便並不覺得，因爲我的注意力在腳上。

我尚未提到過腳傷的事情，在發生很久以後，隻字未提。依舊是不習慣說這些切身的事情。亦不希望被人問詢。亦如年級籃球賽我們班贏了本以爲不會戰勝的對手。寫，也不過是個頌凝聚力，祝下一場順利，很多話說過後便不願再寫，像翻爛了的戲碼，回味便饒有趣味，再看卻只覺得平淡無奇。我用那些時間思考了許多別的'事情，記下一些片段，再寫了一些字，它們與腳傷無關，亦與籃球賽無關。

房間裏大段時間只剩我一個人，守坐在電腦屏幕前，寫字，然後聽歌做些別的事情，然後再回來繼續寫。有人問我這樣會不會覺得無聊，我只能說，認爲寫字無聊的人本身一定寫不出字來。我是指文。而有人又問我這樣會不會覺得孤獨。我並不覺得。並且越發堅持地寫，內心越發強大，難以摧毀。我知道並能準確的判斷哪些人值得依託，在一些愁苦的時候可以不顧及地交談，甚至只是相伴打發時間，而不願把同樣的時間花在另一些人身上。依靠的是一種直覺。像波，唯有同頻率才能共振，否則便註定擦肩而過，沒有交集。

有時候我夠了一些人，給他們編織故事情節，每一次一定要寫完後才能決定全篇起什麼名字，像月光，像龍膽紫。有時只是一時興起，隨意地叫了想到的字，像鳳凰涅槃，像茫。哪些人似極其真實的存在，發生過的事迅疾而連貫的在腦海裏放映，然後便與我別離，而我只能捕捉到其中某些部分變成字，任畫面在腦中一遍又一遍閃現，仍無法完全。亦如我們講述一些過去，總有疏漏。然而我深記着那些人的臉，表情，手勢和姿態，淡漠而凜然，沒有淚水。

我很懷念深夜光着腳蜷在椅子裏，十指漸漸冰冷下去，卻仍舊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擊的那些夜晚。夜是肅殺的靜，車聲隱匿，城市高聳林立的樓房，燈光接連滅了，霓虹也都暗淡下去，整個世界陷入安詳的熟睡，萬物的呼吸都那麼均勻不紊，十分和諧。唯獨我還醒着，異常地不知疲倦，思想遼闊而自由，而雙手也十分配合的記錄下那些亦真亦幻。我喜歡那些日子。似忘我的癡，只是堅持，卻不知爲了什麼。內心滿足。

有時那些思流離太快，我的字無法追及，並不感到急切，卻有人告訴我，希望快點將情節延續下去，我於是知道有別人在看這些字。

“爲了忘卻的紀念”，這是令我印象深刻的句子，初聽時感到毛骨悚然。像一些人。相遇太短，離別太早，遺忘太長。我很想念時光裏的一些人，和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做簡單的事情，並沒有多說什麼，而只是記得，卻比其他人更要懷念，甚於戀人。事實上，那些分手後別離的戀人我反倒不再想念，愛情裏值得紀念的只有感覺。而分手後真正能夠記得的，也僅僅只剩下了那些感覺。並且殘缺。而不是人。但時光裏的那些人不同，我想念他們，因爲清晰地記得他們的面孔，表情，聲音，說話時的動作，並且太久沒有他們的音訊，如同失去，內心苦痛。於是很想重逢。卻也只是爲了能再見一面。有生之年。然而再見是令人失望的，因爲遠離後的各自改變，因爲我思念的，始終只是時光裏的他們。所以註定再找不回。然而我會一直祝福。

我相信我瞭解一些人，但始終不能說。一些關於他們的品行愛好，一旦脫出口反倒成了主觀臆斷，變得自以爲是。而臥輕易不會使用“懂”這個字眼，因爲知道它的含義，亦珍惜它的分量。絕不會輕易告訴誰，你真的懂我。宛若一種託付的成分在裏面，必須謹慎。

大多數時候我不發一語，亦如大段的字裏我不會提到關於我的事，去過哪些地方，喜歡過什麼樣的人。人的觀念與價值標準總在發生着匪夷所思的變化，你所看到、聽到的或許永遠都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甚至眼見也不爲實。因此不要急着發表意見，更不要自作聰明。那些能夠反映迅速並且一針見血的人，如是本領覺非一日練就。我很少評價什麼人，因爲怕其本質並不是我看到的樣子，寧一等再等，直到感覺不再變。而大多數人，並沒什麼不同。

而我懷念的那些人，我保持的最初的印象，時時思念，因爲記得。若再重逢，也不忘提醒自己，那都是過去了的記憶。而被我喚作親的人，也只是時光裏的，用來紀念。

有時我發現來來去去也不過這麼些字。並不沮喪，因爲經歷過後我可以相信，同樣的話不同時候說出來的意義不同，即便是寫。亦如那些舊電影，看過再看，依然會流下淚水，卻不再是最初的感動那般簡單。

面對一些人無話可說，我想是因爲那些感覺都已經遠去，之所以比陌生人還要遙遠，只因內心不再有任何期許，而之所以會感覺得到傷害，只因你轉過身去時我還停留在原地，心有不甘。

仍舊是想念，時光裏的人，事，還有字。慶幸還有字。當一些人終於肯承認一個人最終的歸屬只是自己的時候，我想起，我還有那些，時光裏，我用心記下的，陪我走過歲月流年的字。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