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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時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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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老黃牛這個稱謂,曾經是一段時期內的社會風尚,人格座標,工作態度。老黃牛,吃的是草,擠的是奶。多少文人墨客讚美這種品格,然而卻沒有滲透到今日的文明當中去。隨着時代審美的不斷更新,這個稱謂也消聲匿跡了,如果誰還冠以“老黃牛”這樣的稱謂,那一定是被人嘲笑的對象。抑或是被人同情的傻瓜。其實,老黃牛精神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代人,不計報酬,不事索取,只知默默無聞的奉獻,這是一代人的風尚,劉思奇老師便是其中的一個。熟知他的人永遠不會忘記,在他工作期間,夜晚,他的辦公室窗口的燈光永遠是最後一個熄滅,堆積如山的稿件,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作者,皆等他審閱回言,而劉老踏實的爲人,永不會失信與信賴他的人。

過往的時風散文

早晨,他掖下夾着一個人造革包,低着頭像一股勁風,好像前面永遠有着要緊的事趕着做,他一溜煙地匆匆走向辦公大樓準時上班,擦桌打水從來是親自動手,誰要幫他料理這些日常瑣事,他定會關住門拒不接收。他可以帶做別人的事,但別人替他做一點事,他會萬分過意不去。他永遠是普通的一分子,他沒有絲毫官架子,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裝腔擺譜,他一生的精神面貌,可用八個字來形容:“謙虛謹慎,戒驕戒躁。”面對作者他從來都是平和慈愛,諄諄善誘,對一個作者的勤奮,就像對待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孩子,不失時機地擂鼓助陣,施肥澆水,我以爲這便是一個人心靈的樸素,爲人的踏實。樸素與踏實是人的本源意義,但經過世事浮華的薰染依舊保持樸素,這就是一種境界了。

劉老不僅樸素無華,他最讓人難以忘懷的品格是本分、自律、節儉,節儉在今日物質豐富的人羣中,恐怕也會不屑一顧的,然而,在文聯這個“窮”字當頭的單位,可說每一個當家人都須苦心度日,日子總是捉襟見肘。人們說起劉老在刻苦度日的種種故事,總會帶着些許戲謔,說老劉到縣裏找不到一個吃飯地方,誰和他一起下鄉,一下車就是到飯攤上吃一碗麪。殊不知,即便有人請他吃飯他都不願赴“宴”,他一向不願給人添麻煩,更不願讓人爲自己浪費資源,他常說:“飯嘛,吃飽就行。”如果有誰讓他稍微超出自己的生活原則,他會向對方千感萬謝,並且十二分的不自在。然而,有朋自遠方來,他從不動用職權到飯店請客,這些人多是各縣的作者,或是來自上海、天津、北京與單位工作有關的客人,到飯時就領着客人回家吃飯。他說,文聯窮沒有辦法,只得從自己身上刮油。那時候糧食是有限量的,幹部28斤,別人多吃一頓,自己就得少吃一頓。所以一,客人到家也沒有足夠的美酒佳餚招待,雞蛋也是靠供應號購買,如此,西紅柿面是劉老待客的拿手好飯。他說他最感激他的夫人,從來沒有因此責難過他,想必他們家的糧食很可能從月頭吃不到月尾。這個待客習慣及至他退休也不曾改變。

然而,作爲一個文聯的當家人,有他的大氣奢侈之處,培養文學人才他從不吝嗇。他省吃儉用辦過三次大型讀書班,每次四十人,時間一個月,請專家講課,買一條“大前門”煙以表地主之誼,剩餘幾合,還不能歸爲己有,單位存起來,以便今後有大型活動再次待客用。在舉步維艱的日子裏,他總要堅持每年舉辦一次文學筆會,讓作者與作者,編輯與作者見面,各抒己見,互相刺激創作熱情,討論新人新作,修改有前途的作品……

晉中文聯從一貧如洗到兩壁書廚,都是他這樣省吃儉用節攢出來的。經費再緊,每年市面上出了好書,他都要給大家購置回來,加強大家的精神養分,培養髮現作者,得有過硬的編輯隊伍,吃用可以刻苦一些,但編輯須得比作者更有見識,更有學養才行。用他的觀點來說,既然是文化單位,千窮萬窮,書不能顯窮,連書都沒有幾本還有文化嗎?那時,作者們到文聯有借書權,做一個登記,借幾冊自己選準的.書,規定幾天後歸還,都是非常嚴格的紀律。劉老在職期間日子再窮,每兩年都要評一次文學獎,爲了剔除不公平的嫌疑起見,本刊編輯所發作品不許參評,全心全意鼓勵下面的作者勤奮創作,不要半途而廢。那時候,作者獲得一項“晉中文藝”某一獎項是非常自豪的,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如此,因爲這裏面沒有人情,不拉關係,更不存在銅臭氣。據知評委爲某一篇有爭議的作品,討論得面紅耳赤。評委的審美各不相同,有偏愛這篇的,也有偏愛那篇的,但絕非是因人而爭。作者的創作熱情非常高漲,面對編輯都肅然起敬!因爲他們嚴謹、自律,擁有徹底的犧牲精神。這個氛圍現在看來是何其珍貴啊!現如今獲一項全國大獎,人們都充滿了不屑,這其中,獎與作品本身的關係還有多少?

劉老是解放後最初晉中文聯籌備委員的成員之一,那時候文聯沒有辦公室,沒有經費,整點文化人才,戲曲、音樂、繪畫、文學四個協會,文學人才最薄弱,爲了培養文學人才,從1963年辦起《晉中文藝》,劉老和他的同仁們騎着自行車“招兵買馬”,發現一個作者,就像發現了一顆靈芝草一樣愛惜,及時關注,跟蹤培養,我即是其中一個。

第一本刊物發出來,他們挑着擔子送上火車,省裏的老作家看後非常高興,讀者搶着買,開始從三千五千以至到八千冊,外面的人誰賣一冊掙五分錢。晉中文聯便有了些微的收益,郵寄的信封不再用手工製作了。

正當《晉中文藝》打開了局面,就要決定公開發行的時候,文化革命衝散了作者,停辦了刊物。及至到了1978年復刊,經過努力,1984年《晉中文藝》改爲《鄉土文學》並在全國公開發行。那時爲了擴大刊物聲譽,打出市場,劉老和高厚坐着火車,捨不得坐臥鋪,有時硬坐也沒有,去貴林整整站了一夜,下車後雙腿都有些微腫了。如此日夜兼程跑了七個省,包括上了老山前線,爲節省食宿費,住在營房裏,回到單位時,兩個人總共花了四百多元車費,補助一天僅有一元錢。他滿懷激情舉辦了“新華杯”“恆泰杯”大型徵文活動,全國作家踊躍投稿,編輯各管幾省,每稿必看,每信必發,每上一篇稿子都要開編輯會集體審定。《鄉土文學》的聲譽陡增,誰的文章上一次《鄉土文學》,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著名作家劉紹棠在《鄉土文學》發表過十幾萬字,很多著名作家紛紛投稿,《鄉土文學》在那時還真有些盛唐景象。及至現在到外面,各地的作家們提起《鄉土文學》仍然記憶猶新……

當時地、市級刊物要自負盈虧,劉老又得尋找出路,有一書商意要“三包”包銷、包稿費、包印刷,這樣的好事機不可失,時不待候,是誰都會義無反顧的。第一期發行八十萬冊,第二次五十萬,創造了歷史的最高記錄,在全國刊物範疇中可說名列前茅。爲了進一步養刊,雙月刊變成單月刊,當時沒有汽車,買了一輛平車做運輸工具,發行是全體編輯們最繁重的勞動,火車託運,大卡車白天不能進太原市區,只好晚上僱用汽車,星夜工作,劉老和他的全體同仁們再次創下了輝煌。編輯們自我解嘲地封自己爲“搬運工”。

然而,好景不長,反對自由化運動,壓減刊物時突然出了意外,《鄉土文學》被誤壓了,多少業內人士爲《鄉土文學》鳴冤叫屈,大聲呼籲都無濟於事。這是劉老工作期間最痛心的一件事。就像法官錯斬了一個人,人頭落地,生命難歸。《鄉土文學》的輝煌就這樣暗然失色了……

但無論大起還是大落,追憶劉老的工作歷程,他是認認真真做事,實實在在做人的,《鄉土文學選萃》《大路寬又長》《全國鄉土文學大獎賽》這三部集子,正是他在職期間創下的歷史性記錄,成爲《鄉土文學》唯一可以考證的足跡。之後,這樣的活動還沒出現過。

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說,《鄉土文學》的興起與衰落,徵文活動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刊物的聲譽出去了,但“東家”失信了,應發的獎金“坐了蠟”,他左右爲難,上下求索都於事無補,劉老被騙了,使他成了一個有爭議的人。任何一個人沒有大功也不會有大過,原地踏步是不會憑空跌倒的。在我看來,一個人努力做事,一定是希望最終做好,如果能預測後果他一定不會挺而走險。新時代的到來泥沙俱下,“誠信”二字如塌天石一樣,開始脫落,使劉老一度處於茫然……

然而勤政廉潔,這樣的品格現如今行跡罕至,世上沒有完人,常做事的人不可能沒有失誤。比起一些只唱高調,不做實事,落得一身清閒還說三道四、評頭論足的現代人,劉老的品質又是何其珍貴。飢餓和貧窮都不能剝奪的東西才真正可貴,文學,對於晉中的初始景況,是個遙遠的光點,就如渺渺星斗難以企及,然而,劉老和他的同仁們節衣縮食、收心斂性,以犧牲、以毅力、以不懈的精神,帶我們走向文學殿堂,從文學荒原到文學綠洲這個艱辛過程,是永遠值得懷念的……

如果一個團體的領頭人,是一個拉犁掖套的“老黃牛”,那麼,整個集體都充滿了“黃牛”精神,如果是一個智慧的謀士,整個團體都具有創造性。如果是一個是非分明的賢良,整個團體就會崇尚正義與公道,如果是一個心術不正充滿騙局的無賴,那麼整個團體都會被連鎖反應成猙獰不堪的騙子。你可以努力使自己不騙人,但你無法拒絕被人騙,在矮人堆裏,你須得把高出部分一律砍掉,否則你便無法生存。我一直認爲,真誠的過失一萬次都應該原諒,但虛僞、欺騙卻應該終身唾棄!在文化團體裏,披着知識分子的外衣,不做知識的貢獻,卻嗜權如命,不擇手段,在勢與利面前乖如一條狗!打着正當的旗號,假公濟私,還要擺出一本正經的姿態,大談所謂的“理想”,是何其的蒼白無力,卑污可笑,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一個靈魂小,架子大的僞文人,一條權欲利慾面前的可憐蟲。知識分子的風骨就是被這些不學無術的空心人徹底敗壞的。

真正的“知”應該達於“靈”,知識分子的庸俗化是另人傷心的,因爲他敗壞了靈魂的質量……

而劉老的黃牛精神就顯得格外可敬了,他雖退休多年,但他的黃牛精神已然滲透到了他的靈魂當中去。應該說,劉老是解放以來的老作家,但他爲了建設文學隊伍,一再荒蕪自己的田地。退休後,他終於可以經營一下自留地了,然而,很多作者請他看書、看稿,他總是有求必應,他一生的謙恭,沒有學會“拒絕”二字。他忙於看稿,寫信,還爲作者寫書評寫序,竟是比在職時更加忙碌了。然而,他在忙裏偷閒中還寫了《程玉英傳》《赤子》等著作。他在頤養天年,我們途中相遇時,看上去他依然是低着頭走路如風,神態的坦然輻射出他內心的晴朗。只有瘦小的身影,永遠會讓人想到他早年的貧困造成營養不良,導致體態上無法補充的虧空。然而,他滿臉的微笑會永遠給他人送來溫暖,他不注重儀表,但他一生都注重內心的嚴整!

在此,我謹以作爲劉老扶植起來的寫作者真誠地向他致敬!並祝他晚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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