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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登高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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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往月來,忽復九月九日”,秋菊盈園。

九日登高散文

我站在高高的大黑山上,不爲觀看遠方俊秀起伏的峯巒,也不爲欣賞眼前霜重愈濃的秋葉,我只期待藍天上能飄來一片雲海,我渴望那片雲海中會駛出一隻輪船,那隻輪船上坐着我永遠思念的親人。

十九年前的九月初九日子夜,母親對圍繞在她身邊的我們說:“我的眼前有一片海,海水湛藍湛藍的。海面上有一隻輪船正乘風破浪,向我駛來。”聽了母親的話,我們兄弟姐妹都驚呆了。母親從不講迷信,也不信仰神佛,怎麼會有如此幻覺,難道是殘忍的胰頭癌折磨得她在說囈語?

母親的另一番話更讓我們費解。她說:“我現在眼睛很清亮,你們每個人我都看得很清楚。”說完,她伸出手,摸了摸我兄弟的手,又將目光停留在我們幾個人的臉上。

我們跪在母親身邊,享受着母親最後給予我們的愛,祈禱母親能多看我們一會,希望母親不會離我們而去。母親從患上糖尿病開始,視力便漸漸減退。嚴重的白內障幾乎讓她失明,看不清我們的面孔。而當她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竟忘卻了疼痛,那雙眼睛也奇蹟般地明亮起來。她的眼神裏充滿着濃濃的母愛,帶着溫馨、不捨與無奈。古稀之年的母親在生命最後一刻,無力地微笑着對我們說:“輪船靠岸了,它來接我遠行了。我會在那邊,保佑你們的。”

母親生前並沒有看到過輪船,卻“乘着輪船”安詳地走了。那一刻,我除了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更多的是自責。我們沒有挽留住母親的生命,我還沒有陪母親真正地坐過一回輪船,坐過一次海上的遊船。

那年盛夏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大哥罹患胃癌的消息。爲了不使父母二老難過,我謊稱大哥得了胃潰瘍,做了個小手術,陪着父母去了大哥家。看過大哥以後,大哥打起精神,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對我說:“我這是小毛病,拉去以後,過幾天就好了。現在天氣炎熱,正是看海的好時候,你替哥帶着父母去興城看看大海吧。”

我明白大哥的用意,掩飾住內心的憂愁,強扮笑臉,帶着父母到了興城海濱。面對大海,母親對父親和我說:“這邊的海和大兒子家那面的海沒啥兩樣,只是多了些遊船。”

看着許多遊客登上游船,駛向菊花島去的時候,母親似若有所思,她說:“可惜老大了,要是他能來,我們一起乘船去看看菊花島多好。”

看着母親的表情,聽着母親說的話,我的心裏五味雜陳,似打翻了五味瓶。我對母親說:“等以後有機會,咱們坐上輪船去看海,去看長江。”

沒想到,可惡的病魔沒有給母親留出這個機會,卻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永遠抹不去的傷痛。讓我懊悔,讓我更加懷念我的母親。

母親出身寒門,一生勤樸持家。嫁給父親幾年後,家鄉就遭遇了大洪水,母親只抱着大哥一個人逃了出來。鄉下的家沒了。母親找到了在城裏做工的父親,開始了艱苦的生活。“大躍進”年代,母親同男人一樣迎着高溫,奮戰在土高爐前,大鍊鋼鐵。三年困難時期,母親勒緊褲腰帶,把僅有的糧食做給我們吃,她自己則靠着吃玉米澱粉、橡子麪填肚皮,人被餓得面黃肌瘦。就是這樣,母親也絲毫不敢懈怠,每天仍要拖着疲憊的身體堅持出外去打零工,掙些微薄收入,添補家用。

生鏽的元釘扎破了母親的手指,引發感染化膿,手指腫得像小棒槌。父親勸她不要再去幹了,在家好好休息養傷。母親卻以一笑作答,抽空打了幾次小針,照樣上班幹活。

三伏天,母親頭頂烈日,扔起一張張百十斤重的溼牛皮去晾曬。牛皮上爬滿蛆蟲,散發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引來成羣的蒼蠅“嗡嗡”叫,直朝人臉上撞。母親全然不顧這一切髒和累,她的心裏只有賺錢、養家。

在外辛苦一天的母親,每天晚飯後都要挑燈夜戰。她用一針針,一線線,爲我們六個孩子做棉衣,納鞋底。母親就像一架機器,永不停息,不知疲倦,年復一年。

憑着她的那股韌勁,那種吃苦耐勞精神,她與父親一起奮鬥,終於改變了我家一窮二白的面貌,爲我們營造起了一個溫馨、幸福的家,

我的母親沒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識幾個,自己的名字也寫得歪歪扭扭,更講不出什麼大道理,但她的善良仁厚卻在潛移默化地影響、教育着我們。據父親講:日僞統治時期,有一年秋天,因爲老姑沒有完成棉花上交任務,駐村的棉花管理員便讓老姑去村公所接受處罰。母親知道這件事後,她挺身擋住了老姑。她對老姑說:“處罰,就是去了要挨板子,挨扇耳光。你還小,還是我去吧。”就這樣,母親頂替了老姑。在村公所裏她捱了鞭子抽,還被打腫了臉。

另外一件事,是我耳聞目睹的,對我的教育更大,它讓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那年夏天的一箇中午,母親從走街串巷賣饅頭的人那裏買了幾個饅頭。拿着饅頭進屋後,她一數兜裏的零錢,錢不但沒有少,竟然還多出了幾元錢。母親想了想,算了算,她對我說:“這錢一定是賣饅頭那人找差了,我得給人家退回去。”

我對母親說:“算了,這會那個人不定跑到哪裏去了呢?”

母親說:“跑到哪裏,我也要找到人家,把錢還給他。”

我說:“就是幾塊錢嘛,他要知道差了,自己來找好了。大熱天的,你還出去找他幹啥。”

母親說:“這可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咱的錢咱要,不是咱的錢,一分錢也不能要。”

半個多小時後,母親滿頭大汗,滿面笑容地回來了。她如釋重負地笑着告訴我,她尋着那個人的聲音,追了幾條衚衕才找到他的。開始,那個人以爲母親又去買他的饅頭。當母親告訴他,是來歸還他多找給的錢時,他竟渾然不知。他接過母親遞給他的幾元錢,吃驚地看着滿頭大汗的母親。過了好一會,他才激動地對母親說:“你老真是好人啊。幾元錢雖說不算多,但是,我賣一天饅頭也掙不來幾元錢啊。謝謝,太謝謝你了。”

仁厚的母親對我們更加慈愛。她愛我們,視我們如掌上明珠,看不得我們受委屈。記得我念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學校組織我們去看電影。我是班幹部,便走在隊列外面當領隊。當我們路過母親工作的商店時,恰好被母親看到了。母親指着我,驕傲地告訴她的同事:“那是我兒子。”

那天晚飯後,母親叫我到她的身邊去,她撫摸着我的頭,親切地端詳着我,兩行熱淚滾落下來。我問她:“媽,你怎麼了?”

母親自責地對我說:“兒子,看到你帶領學生們喊着口號列隊走過,媽感到臉上有光,媽驕傲。但是,看到那麼多學生中屬你穿的衣服最舊、最破、補丁摞着補丁時,媽的心裏酸酸的,很不是滋味。都怪媽沒能耐,沒有讓你穿上好衣服。”

我替母親擦去眼淚,我對她說:“沒關係的。您夠辛苦了,我滿足。”

實際上,母親這一生,爲了讓我們六個孩子都能健康地成長,她豁出了自己的身體。我們小的時候吃供應糧,家裏吃得最多的是高粱米粥。那時候,在每頓飯前,母親都會將泥盆裏最稀的那層米湯盛到自己的碗裏,然後纔給我們盛。母親常說:“孩子們總喝稀的,肚皮都撐大了,幾泡尿就撒沒了。影響長身體,可不是小事。”

結果,乾的都進了我們的肚子,我們也都長胖了,長高了,長大了。母親那原本高大的身體卻因長期飢餓、營養不良,加之經年勞累而面色蒼白,四肢浮腫,昏厥乏力,體質每況愈下。

我深深地陷入到對母親的思念與緬懷之中。

我擡起頭,舉目遠望。天邊飄來一片奇異的雲海,那雲海中彷彿有一隻輪船,緩緩地向我駛來。我隱約看到了船上有母親的身影,看到了母親的音容笑貌。

其實,承載着母親的這隻輪船一刻也沒有離開我們。她每天都會行駛在我的心海里,停靠在我心靈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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