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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喜不報憂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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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剛過,遠在外省讀大學二年級的兒子,打電話來說是病了,發燒,這可急壞了他的媽媽。一天幾次電話,全然不顧了長途資費,還吵吵着要請假,坐火車過去,不然她什麼事情都做不下去,而且,還不時譴責我:心腸硬,什麼辦法也不想。

報喜不報憂優美散文

我的意思是,頭痛腦熱是常事,過幾天就會好的,用不着大驚小怪,何況都近20歲的大小夥子了,這點事情還是讓他自己解決好了;再說了,已經到了醫院,又沒什麼大礙,沒必要折騰;想當年,我到省城上學時,也就他那年齡,離家遠,通訊也不像現在這樣方便,小病小難誰還不是自己對付着?而且,也禁不住腹誹:這小子,難道就不知道報喜不報憂嗎?

哦,報喜不報憂,已是太遙遠的事情……

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我從冀東南的農村隻身踏上了去往省城的汽車,開始了我真正意義上的獨自奮鬥。那個年代,考上大學,“跳出農門”幾乎成爲所有農村孩子的最高理想,我有幸成爲這幸運中的一員。

臨行前,一向沉默少語,文文弱弱的父親,捲了支旱菸,幽幽地跟我說:“儘量不要跟同學們出去吃喝,要是真去了,就不要怕花錢;記着給家裏寫信,沒什麼大事,要報喜不報憂。”

當時的我答應着,並沒有多想。一直到當年的冬天,一場大雪後,我的第一次沒有親人在身邊而發高燒結束了,才稍稍摸到了點門道——覺得自己長大了,成爲了真正的男子漢。正當我慶幸自己的堅強而驕傲時,在另一所大學的同村同學,不顧雪後路滑,蹬着自行車,跑了20多里路,來找我。我很驚異,但很快就驚呆了:我母親病了。到老師那裏請了假,不顧一切往家趕,一路上,面對車窗一次又一次流淚。雖然同鄉告訴我,母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我知道,對於倔強要強的母親來說,對於明瞭事理的父親而言,如果不是大病,絕對不會告訴我的,也絕對不會用捎信這種方式。

母親趴在火炕上的被窩裏,伸出皺皺的一隻手,用我從來就沒有聽到過的微弱的顫音說:“好多了,今天可以跟你說話了……路上好走嗎?醫生說,死不了也要脫層皮,你看,還真是脫皮了……”母親伸出胳膊,枯瘦,多皺,表皮銀屑般乾裂脫落。我哭着跑到屋外,父親跟出來,卷着旱菸,幽幽地說:“下大雪那天吃錯了藥,胃出血,今天是第16天,沒危險了,本來是不想告訴你,可是她……唉,還是報喜不報憂吧。”

報喜不報憂,我總以爲那是父親對兒子的囑咐,爲的是儘量不讓家人爲自己操心,殊不知,父母也一樣怕兒子操心,也在報喜不報憂呀,可憐天下父母心!

父親是我們村的`“秀才”,寫一手毛筆字,每年的臘月靠近年節的幾天,鄉親們都卷着大紅裱紙,讓父親寫春聯。那是父親最忙的時節,也是父親最高興的時候。鄉親們坐了滿屋,寫好的春聯晾了滿世界。旱菸、茶水免費供應,筆墨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有時還要搭上幾張紅裱紙。我也樂得幫着研墨,裁紙,有時也能寫上幾筆,稍大了,也可以自己編寫幾聯。我想,至今我對文字方面的愛好,大概也是源於那時的薰染吧。

每年,鄉親們都要說到一個笑話,而且必然招來鬨堂大笑:那年馬老清來寫春聯,他不認幾個字,寫完了,得問清哪張是貼在哪裏的,然後排上順序,到家裏挨個貼。有一個小輩兒的偷偷把順序動了一下,結果,馬老偏把“身體康泰”貼到了豬圈裏,把“豬羊滿圈”貼到了炕頭上。後來他跟人說:“貼好了我就看,怎麼炕頭上的有一個‘羊’字呢?”

於是,笑聲也就伴着嫋嫋的旱菸,瀰漫了整個屋子。父親總會呵呵笑着挺一挺脊背,摘下老花鏡來,擦一下眼角的淚水。春節也就在這笑聲裏悄然而至了。

2001年春節,我們家沒了笑聲,母親在春節前的一個月離開了我們。我回家過年,主要是爲了陪父親。

除夕夜,早早關了院門,陪父親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沒了火紅的春聯,沒了進進出出安排福禮的母親,沒了一撥又一撥趕來拜年的晚輩,父子倆也沒了喝兩口的興致。春晚的笑聲已經不合時宜,我們早早睡下。我睡在父親旁邊,那是我外出打拼後的唯一一次。那一晚,一向少言的父親流着淚說了很多……

那一年的9月中,父親被查出肺癌晚期,11月7日就離開了我們,可我不在父親身邊。哥哥告訴我:父親說你剛調動工作,不要告訴你……

——那一年,父親才79歲。

一晃8年過去了,我已是20歲小夥子的父親,想起“報喜不報憂”,想起父親,不禁潸然淚下,也不禁自責:兒子踏上自己的程途時,我怎麼就沒有告訴他報喜不報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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