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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滄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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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一生,除了生意,就與一個賭字相伴,可憐的自尊,弄得自己最後一無所有。不是歲月遺忘了他,而是他辜負了美好時光。舅舅的滄桑,留給我們的,只剩心的悲涼······

舅舅的滄桑散文

----題記

“冬梅,你舅舅找到了!”爸爸的聲音,在我雪白如瑩的智能電話裏,裝滿欣喜與激動,從南充遙遙的地方那麼柔和親切地傳來。

舅舅失蹤已久。在我去年春節回老家南充,再返回成都到家的當天,被喜歡在外散步的爸爸,在一座橋下偶然發現。一身襤褸的衣衫,長長的花白鬍子,一身臭味,正如一個街邊的老乞丐。爸爸路過他身邊,他居然說了一句,哥,你散步啊!爸爸當時很遲疑,也詫異,如此不堪之人,會認識桃李滿天下的爸爸。不過定神一看,倒有點像唯一的舅子。馬上問他的名字後,果然,是我們的舅舅,且失蹤了10年餘久的舅舅。

爸爸有出乎意料的驚喜,忙給媽媽電話,讓她過來看看。媽媽接完電話,欣喜若狂,一路跑着過去看我們的舅舅的。

外婆外公在媽媽小時侯都已過世,是媽媽陪着他的弟弟,艱辛地長大。早已出嫁了的大姨,也時常過來接濟她的弟妹。只是大姨在我小時侯也因病去世了,留下六個兒女,由出了意外跛着腳的大姨夫含辛茹苦來撫養他們成長。舅舅從小機靈,只是媽媽出嫁後,無人管教,賭成了他最大的樂趣,也“成就”了他一生的滄桑,爲他最後悲慘的命運埋下了伏筆。

在我讀書時,有點吝嗇的舅舅,每次來我家,總忘不了爲她可愛的小侄女買點小禮物,爲一家人寵着的小公主送一點小錢。只是那時的我,不懂那份親情,只知道舅舅來了,自己特開心。

弟弟和爸爸媽媽,讓舅舅在外面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點的衣服,媽媽還馬上給舅舅去買了一套新的衣服,才一起把舅舅接回弟弟的家。問他在外面經歷了什麼,舅舅也記不清,說不認識路,想回去也不能,只好在外面浪蕩。這個貧困交加的老人,與以前健談講究的舅舅,實在是判若兩人。

“舅舅找到了”的消息不脛而飛,在我老家和媽媽的孃家人那裏,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鄉下表哥表姐陸陸續續也來探望舅舅。國家的政策好,舅舅的情況特殊,屬五保戶,被表哥接回了他老家,安排在敬老院住,並幫他辦好了一切手續。

舅舅回來,我想最開心的,應該是他血脈相連的姐姐,我最親愛的媽媽。舅舅憔悴不堪的模樣,讓媽媽又喜又驚,喜的是終於兄妹重逢,驚的是舅舅的處境,漸瞎的一隻眼睛,飽經的滄桑,竟然淪落到這般境地,令疼愛他的姐姐,好生爲弟弟心疼。

家家都有一本難讀的經,我們家也不例外。

那時的舅舅,在南充做菜生意,也掙了一些錢,只是愛打牌,一直對賭“情有獨鍾”,一生卻沒有賭運。一個賭字,讓自己從沒什麼餘款,掙的錢,也這樣心甘情願送給了周圍的'賭友,還從來沒聽人說一個“謝”字,只是聰明的他們越來越喜歡陪舅舅打牌。

我的爸爸,因爲是一名教師,而且在學校也是名聲遠揚的好老師,對他這個不爭氣的舅子,特不滿意,喜歡像訓學生一樣訓話,絮絮叨叨沒完。爸爸的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此刻的舅舅,猶如一個犯錯的小孩子,總是低着頭,任憑爸爸奚落。可憐的舅舅,沒能得到多少溫情,只有爸爸上班去了,才能和媽媽笑着一起說話,舅舅纔有男人的尊嚴,與姐姐快樂交談,陪着我,拉着我的小手逗我玩耍。

舅舅因爲賭,到處“聞名”,喜歡他的姑娘,也不敢去冒險嫁給他。一年又一年,舅舅在蹉跎中生活,租一間小屋,一個人,做生意,打牌,過着一人吃飽全家幸福的渾渾噩噩的日子。

媽媽一直擔心舅舅,不能成家立業,也常好言勸說舅舅,有合適的女子就找一個,不要太挑剔,有個知冷知熱的伴就行,老了好有個依靠。而舅舅呢,這麼多年過去,我依然記得他常說的那一句話,沒事,過幾年存點錢,我找個媳婦也不遲。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身在明日,萬事成蹉跎。”這首《明日歌》,一直在警醒後人,可惜就有像舅舅這樣的人,不屑明日,荒蕪了自己的所有,包括人生最重要的情感——親情、愛情與友情,讓自己的生活,亂成一團糟。

終於在一次爸爸的訓話中,舅舅不屈服了,和爸爸倔強起來。爸爸讓他存點錢養老,以後侄兒侄女再幫襯點,免得以後無依無靠。而舅舅卻理直氣壯地說,他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存錢幹嘛?舅舅其實能存錢的,只是愛打牌,輸字好像寫在臉上,總是輸多贏少,有時輸得連吃飯的錢也沒有,更不用說進貨的本錢了,只好去東拼西借。舅舅生活的拮据,更多了幾分激動,居然怒氣衝衝對爸爸說,每次他來爸爸都訓他,以後他不來姐家了。舅舅甩下這麼一句話,在媽媽的呼叫聲裏,離開我家,連頭也沒回一下。

男人的自尊,在舅舅心裏作祟,我們從此再沒見過他,一直到現在找到舅舅。只是偶然聽媽媽孃家的人說起,在重慶某一角落,發現過舅舅,很狼狽地在賣着一點什麼。春節時,表哥表姐過來,大家還說起舅舅,想在電視臺爲舅舅登一則尋人廣告,畢竟過了這麼久,大家都想舅舅了。

這次因週末爸爸過壽,便孤身回老家,想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火車載着我,在陣陣轟隆聲中,回到了久別的故土,又見過衰老一些的爸爸媽媽,只有在火車站接我的弟弟的瀟灑,還依舊。

一起爲爸爸在酒店祝壽後,弟弟想開車送大姨家的大表姐和表嫂回去,便叫我和媽媽一起去敬老院探望舅舅。媽媽忙着爲舅舅準備了一些東西,就開始上路了。弟弟的黑色大衆小轎車,在路上飛馳,一路都飄着有舅舅的話題。因爲舅舅太愛面子,不想進敬老院,偷偷跑了好幾次,儘管敬老院裏,每個月都有五百,包吃包住,我們又都給了他一點錢,一有錢,他便溜出去玩了,不知所蹤。媽媽很急,都不敢再拿多的錢給他了,讓附近的表哥,每次幾十塊給他用。最近的一次,舅舅從他房間的後門翻下去的,還是公安局遣送回來的,纔回來十幾天,回來後一直腳有問題,走路都一跛一跛的。媽媽居然還說,這樣好,他以後不會亂跑了,再出去睡別人的屋檐。

舅舅的心思,我們懂,只是我們都在城裏,不同的城市,他的習性,早與我們格格不入。本來計劃每個月我們都給他生活費的,如今國家有這種福利政策,倒減輕了我們的負擔。舅舅現在有福利院住,專門有人爲他們做飯,何苦在外面飽經風霜,奔波受罪,如乞丐一樣活着。舅舅現在還想可憐的自尊,似乎太遲了吧!

轎車過完高速,在鄉村的彎曲公路里穿梭,拐到了敬老院門前。弟弟停好車,細雨卻飄了起來,我雪白的高跟鞋,踏在靠邊草叢的泥濘路,深淺不一,一步步緩慢走過。媽媽在旁邊還提醒我小心一點。走進敬老院,因爲舅舅在裏面,這座二層樓的較大的白色樓房,那幾十個房間,此刻也變得親切起來。舅舅在二樓,門卻關着,弟弟忙去一樓盡頭的休息室,看看舅舅是不是在裏面看電視。結果,舅舅不在那裏。我們一行上樓,大表姐喊了兩聲舅舅,表嫂正走在門口,準備去敲門,一聲渾厚的“喊啥子”,門吱吖着開了。

一個十足的憔悴老人,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看到我們這一行人,幾絲微笑掛着,又悄然黯去。舅舅清瘦的臉龐,那花白的長鬍須,襯托了他的老態,一隻眼睛也漸瞎了,中長的黑色呢子衣,裏面一件羊毛衫,都是媽媽新買的,下身卻穿着單薄的灰褲子,還有溼的尿的痕跡,一雙藍色布拖,兩隻腳裸還紅腫着。舅舅的狼狽窘迫,與穿着時尚的我,不自覺在他那裏形成了反差。我再也找不到舅舅昔日瀟灑暢談的影子,只在歲月的痕跡裏,讀出了滄桑與悲催。

因爲我們的到來,敬老院的鄰里,以及裏面的老人,陸陸續續過來,頓時圍在舅舅的門口。進屋,一股股臭味飄來,兩鋪牀,兩個衣櫃,屋內還有廁所,這些牀上的用品,都是國家撥錢買來在裏面發的。媽媽指着我問舅舅我是誰?舅舅先一臉的迷茫,瞧着我。其實,我感覺到了舅舅熟悉的目光,只是他有隻眼睛模糊着,看人有些昏濁。然後說他知道是誰,在腦裏搜索着什麼,又久久想不起來。在表嫂和大表姐的追問了,舅舅的表情,鬆弛了些,露出幾絲笑意,居然說出了我是冬梅。漂泊在外的舅舅,歷盡滄桑,忘記了很多,連回家的路也不認識,竟然還記得我的小名。

媽媽把買好的滷鴨子和牛肉放在舅舅的長桌上,叮囑他兩天吃完,叫個夥伴陪着吃。大表姐忙着在附近給舅舅買了一瓶白酒,四包煙。舅舅因爲腳疼,買酒買菸都不能出去,把自己關在家裏,讓人家代買。也可能舅舅因爲他的那份自尊,應該自食其力,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處境。我想,附近的人應該都知道吧,不是因爲你不出門,那份茶餘的笑料便不了了之。真是應了那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隔壁的那位老人,指着舅舅房間的後門陽臺,舅舅是從那高高的二樓,順着大柱子,抱着滑下去的,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也許在那時,他的腳就被摔壞了,有錢用兩天,沒錢外面亂竄,走在哪裏歇在哪裏,又冷又餓,自然都不能走路了。媽媽說他又跑出去了,舅舅還狡辯說,他沒走,一直在這裏。

要離開敬老院了,媽媽還在叮囑着他,不要亂跑,好好呆在這裏,至少這裏有吃有住的。媽媽看到他,多了一份淒涼,依然拿了一百給他,叫舅舅想買什麼就買點。我也告訴舅舅,好好在這裏,春節我回老家,再過來看他。舅舅應和着,只是他眼裏和心裏,定多了不捨。

走到敬老院門口,舅舅還在他門口張望,我向他揮揮手,最後瞧了一眼舅舅,鑽進了舒適的小車,隨着雨點的節奏前行。只是那份悲涼,舅舅的滄桑,在一絲絲沁透着我的心,滴滴雨絲,落下滿空惆悵,猶如又接觸到了舅舅昏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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