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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過這片土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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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自己走了好遠,足跡從南方之南行到北方之北,再從中走到了東,最後停留在一條臍帶般的江河邊,岸上是鬆軟的沙土和落了一地的枯葉,河水安靜地向北流淌,整條河掩映於一片樹林的背後,很容易讓人忽略河的存在,不過,人們依然給他取了一個動人的名字——衛河。

我流過這片土地散文

有那麼一個孩子,少時就在這裏玩耍、摸魚,這裏的每一棵樹木他都掐得出年歲,每一根小草也默得出壽命,不論河水乾涸亦是奔流,不論流水清澈抑或污濁,他都瞅得明明白白,記得清清楚楚;夜裏,他就抱着河流的夢而夢,白天,他就伴着河流的成長而成長。他說:河流也會長大的。我堅信這話。後來孩子也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雁翼。

這回,我終於來到了孩子曾經踩過的這片土地上,河流依然是河流,泥土仍然是泥土,所不同的是孩子不再來,並且永遠地不再來了,他的靈魂也許還在這片泥土下深埋,他的氣息也許還在這片林中迴盪,但他的思想,他的曾經與這裏關乎的一切都將永恆。

風沒有方向的吹過秋天,我突然遲鈍地感覺到恩師雁翼真的已經走了一年了,那個曾經的少年讓我追憶,而今天已是白髮的老人卻讓我懷念。

我與雁老結識於春天,卻在秋天別離,只是沒有想到,別離是那麼簡單那麼快,以致成爲永恆。

還是在去年的某個下午吧,老人還在與我訴說着家常,他要回河北館陶,要在衛河的大堤上與我談談詩,談談人,讓那片感動他的土地也照樣感動我,他堅信我們這一代可以走出一條屬於中國人自己的文學路子。他開始整理自己大量的資料和書信,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想要把這些寶貴的一手信息提供給我,他給我出了一道難題——讓我組織一批人,拉一面大旗,獨撐一方藍天。我記在了心裏。

……我應了Z朋友邀請去南方參加一場文學活動,會議如期舉行,反響強烈,但我的等待沒有停止——就在10月19日晚上,我與高瑛女士通了一個電話,他告訴我,老人已經離去了,是10月3日走的,走得很平靜。我的心也很平靜,腦袋如白紙一般空空的、乾淨的、平淡的,說不出一句話。那一夜,我關掉了所有與外界通訊的設備,點燃了一支蠟燭放在窗臺。在書櫃最下面處,我摸出一疊信封,那是老人生前與我的書信往來,我再一次一字一句把裏面的文字讀進心底去,然後又咿呀着默唸出來,我知道我是在心裏追尋老人的腳步,他應該還沒有走遠。儘管我們電話比書信說得更多,而此刻,面對那個熟悉的號碼,我久久不忍刪去,只在這時,淚水纔在心中注滿了這個冷落的秋天。

轉眼,日子被翻到又一個秋天,思緒被風吹散,我已拿不動筆爲老人撰寫一個文字,我害怕僅能擠出的某一個字,都會令我似鞭抽之疼,而這種疼只在骨子裏,越抽越深,越抽痕越多。

於是,我選擇逃離。

當走到常州東坡園時,總感到老人就在某個角落駐足,與我們一同觀賞這裏的美景;而再激浪的長江之水,因爲缺乏老人的來往,卻突然變得安靜許多;就是到了泰山,登上它的最高處,沒有老人的詩篇,總覺得它是不完美的。……所以,當我再次走過腳下每一片土地的時候,我知道我與老人一直在一起,思考如是,觀景亦如是。別人總以爲老人是一個詩人,我卻一直以爲老人是一個思想家,何況沒有思想的詩人,那是多麼的可怕!

正當我在出逃的旅途上疲憊地行走時,老人家鄉的朋友打來電話,邀我去邯鄲館陶感受一下老人生前的那片土地,這對我來說算得上冥冥中的註定,老人生前沒能與我在此相遇,離世後,卻要與我來一次心的對話,想必是我們師生之情今生篤定的緣分。

車在邯鄲停了下來,市政府的幾位朋友已經在久久地候着我了。吃過中飯,我就急着往目的地趕,一路風景入眼,我卻沒有絲毫新鮮,更不屑探出頭看看這個蔚藍天空下的北方古城,只祈望車子再快些,能在落日前抵達館陶;事實上,從邯鄲到館陶,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但我感覺走了好遠。車從一條狹窄的水泥路駛進一個村莊,路旁是金黃色的玉米,旁邊站着滿臉黝黑的農民,他們齊刷刷往車裏探,以爲又來了什麼大人物,加上市政府朋友煞有其事的介紹,更增添了這羣純樸人們對大城市來人的嚮往。也許他們習慣於上面官爺們的排場和禮遇,大家簇擁着往我周身看,我慌忙擺手告訴大家我也只是一個最普通的農民的兒子,但我的做法明顯是多餘的。

面對此情此景,我只能以一個學生的身份,來這裏探尋雁翼老人的曾經。於是,一人站將出來,主動肩負起我們的'引路人,在一處庭院大門前,引路者停下步伐,指着門說這就是雁翼的故居了。後輩們迎了出來,大概在我未到之前,上面與他通過話,告之下午有人將到,此刻他纔有了這充分的準備,他小心地用一口流暢的鄉音向我說着話,儘管大部分我聽不太懂,但我隱約知道這位後輩,其實與老人是表親戚的關係,而年齡確足可以擔當我的伯父。

走進庭院內有兩幢房屋,一幢是近幾年新修的,青磚白牆;另一間則是數十年前便已失修的土磚老屋,牆已露出裂痕,透過磚牆都可窺見屋內,所幸這間舊屋房門常年都是敞開的,屋內僅剩一些乾柴、破桌凳,房樑的橫木也都因久被雨水灌淋,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這就是雁翼居住的地方?

而人們的回答與我所思不謀而合,長久居於成都的雁翼,因爲久未歸故里,他往日的住所早被後人拆掉,所取代的也是在拆掉後的土地上所建的新舍,此刻,我們所能見到的也只是晚輩們寢居的老屋。作爲後來者,我只能在那一撮撮新土上尋找老人的過去,畢竟就是這裏,老人做了太多的夢,而且夢成真了。

走出院子,我被引向衛河大堤,被黃沙包圍的堤道上,還是很明顯地看得出並不曾有許多行人走過,這也許是因了它是新修的緣故,又或本身就是一條死路,不通向任何地方,然而,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還是從堤上將我牽往坡下遠處的一片樹林,樹林之外正是衛河。

終於站在衛河邊了,並不見寬的河道,水自南向北流去,從太行山南麓蘇門山下的百泉池,流經新鄉、安陽等,至此處而拐了一個角。河水在這裏分流,歷史在這裏延續,老人在這裏定格。如果沒有這條河流,老人的文字也將單薄得很多;如果沒有這條河流,老人也將不再是今天的老人。同行的朋友說。

引起我震驚的並不是朋友這句話,而是依然流着清水的衛河,曾記得在一篇報道中得知衛河斷流,河水被污染致黑,而此刻,當真實地站在它的面前,此情此景,讓我怎不生欣悅之情。它安靜自然地流動,似一位和藹的老者,也似一位久違的摯友,更像一位重逢的親人,讓我倍感親切而熟悉。

從小行走在衛河邊,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河邊的樹上,老人究其一生,不能不說是伴着衛河的成長而成長的啊。衛河哺育了老人,老人孕育出了詩,詩又因了人們的傳播流過這片土地。今天,老人已經不在了,但詩依然長存,衛河依然奔流,小草依然歌唱;帶着老人的希翼和心願,從生命的這頭流向那頭……

站着站着,我突然發現我就是那衛河中的一尾魚兒,正循着一位老人的身影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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