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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欣賞:海邊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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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是在大約近海百公里處,一個默默無聞鄉下村子。七八百人守望着一條同樣默默無聞的小河。這鄉下人們自然知道,河水向東淌去,終究要入海的。然而那海的實在樣子,在人們臆想裏,不過只是一窪盛滿鹹水的所在罷了。說到底,那也不過是一條河,只是大些再大些罷了。那裏的水也不過是由數不清的如村前的小河,聚流而成的。因此,也就從無人有到海邊親眼見證的衝動。從有機會親近海的人們那裏得到一個這樣模糊且有趣印象:那海比我們這裏縣城還大許多,那裏人們不種田卻也吃白麪,不養牲畜也吃肉,每天同船一起浮在水上,自然很方便吃海里捉的腥魚活蝦,有時候生吃,有時候用海水煮一煮,不必放鹽;到處都是水,卻鹹的發苦,只能喝天上下的雨水。那裏男子皆好水性,女子全用頭巾包頭,他們的孩子生下來就會鳧水。人死了就扔進水裏餵魚。出海時要放鞭炮燒紙,拜海中大神,遇大風時就把鐵鏈連着的一百二十斤的鐵錨拋進水底,那船兀自像個樹葉一樣擺着。

散文欣賞:海邊的秋

然而,一個叫命運的的可笑東西,使我遠離了那個村子,卻親近了海,已然十三年了,且似乎還要更久,甚至也許要終老我這一生纔算完結。那麼照理說來,似乎我很懂它了吧?抱歉,對於海的印象,與我而言實則近乎麻木了。又其實,我所知道的一點海,尤近乎那隻坐在井裏的青色小蛙所得到天空的一點體味。然而,即便只是這樣,我依然願意告給你。

一直以來,心中有個小小願望:我想乘了當地人的漁船,在波浪中上下顛簸着向前滑去,耳邊風聲呼呼。若讓我來駕船更好了,倘或在白天,陽光如金子灑在海上,天藍色的海一望無際,看魚羣躍出水面,或看它們在水皮兒上弄出些古怪印記以及青色脊背,駕駛室上的小紅旗在風中啪啪作響,迎風赤膊;若是夜裏呢?更妙!月光如銀子,發動機息了,就任船這麼在水上漂來蕩去,躺在甲板上看星星,聽波浪吻船,或坐在船頭手裏拿一副魚竿釣魚,腳就赤了浸在水裏隨意那麼攪動。還有吃地道的漁家飯,睡顛簸中的船艙。然而我一直並無這樣機會,只怕以後也不會有。近日忽遇大風,我在岸邊看波浪滔天中的小舟爲涌浪拋上扔下,坐在船首的婦人身穿雨衣,背對風斜着身子雙手擒住船舷,間或手中拿着什麼東西在一次次向外舀着船中的海水,任風裹挾着海水在小船每一次跌如谷底時打到船身及溼身上,坐在船尾的男人卻緊緊握住船舵,迎風一次次修正航向,在我看來都似乎已經傾覆了,然而那船不管如何顛簸搖擺到使我恐懼,但依然還是浮在海上,砰砰的馬達聲伴着它漸行漸遠,向港灣避風處搖曳着駛去。我想起我的'願望,忽然覺得自己的可笑了,心想還是秦淮河上泛舟穩妥些罷,再不成去紹興或江蘇一帶古鎮裏烏篷船上也好。

海邊大約使這世上很多人嚮往罷?藍的天,白的雲,清的風,陽的光,沙的灘,貝的殼,海的水,遊的魚,涌的浪。這一切與我卻近乎麻木了,人總是這樣,得不到的必覺得是好的,夠多蠢呢!這海邊一隅的景,在我看來,春天海風太襲人,從無停歇時候,且夾以沙塵的料峭,觸目爲昏黃顏色,所以別座城市裏人們清明踏青時候,在這裏大約要耐性等到穀雨前後;夏天又太炎熱了一些,又無風,盡把這裏人們交給日頭炙着,空氣中滿是腥氣,待到有風時,必夾以駭人的雷暴或無盡的塵灰;冬天又太寒冷,節氣大寒前後,海面全是浮冰,日頭下刺你的眼睛,似乎只有秋天的最值一看。

秋果然便是秋了,迎面吹過的風,已全無力道,很有初戀時握在你手中另一雙手的溫柔。時候正在公立九月中旬,農曆中秋前後,因了那月的緣故,觸目一切還不及蕭瑟樣子,似乎正可欣賞。海邊的人工草坪及小樹還很蔥鬱,月季還張着各色的花,港口林立的建築以及巨大機械給一個從無機會見過人看來,也還不至於不耐煩;更不消說各類船舶了。我所見過的很多初次到海邊的人,多半還是對浮在水上的船興趣更大些。運氣好時,還可從返航的小漁船上買到才收穫的海鮮。

入夜了,月還不曾見,星全涌出來,海面上盡皆小小波紋,忽然後悔前夜有月時候,月光如銀子,海面平滑如鏡的樣子,怎麼不多看些!這世上,最可悲的不是無知,而是視而不見。船泊在碼頭,爲粗如手臂的十幾根纜繩縛定,航道上有船駛過時,螺旋槳攪起的波紋散播到岸邊,依然使這泊船輕輕的搖着。偶見一船員將手機攝像鏡頭對準一艘即將進港大船拍照,就笑他用十幾年看這一切還沒夠,他也就用笑笑。

海上一片薄薄的霧氣,海鷗落在海面上隨浪起伏,有風撩撥你的眉發,月低低的浮上來,汽笛聲響起,間或有的漁夫同漁婦駕船乘了夜色回港,那小舟上兀自蓬蓬響着,樣子極優雅的在海面上滑過,輕輕如搖籃般搖晃着。

若真看海,需下到海邊。親眼看海水爲掬在掌心裏,清澈到個什麼樣子;看天空一樣顏色水中浮着的各色小魚及水母的翩翩;聽潮漲潮落裏,浪花拍打在沙灘及海邊亂石上嘩嘩聲響的不同;當然還有海的味道,清新且帶有一絲淡淡的腥,但卻絕不襲人,請原諒我的拙,尋不出個確切比喻告給你。最要緊,是遠眺着看海,沿着波浪痕跡,向海的深遠處直到看那一片無際的闊,及海天之間的一線,最有趣味。這海邊的秋是你在別個所在決然不會體味到的。忽然,你忽然覺得爲人的渺小,不屑了你的妄自尊大,而不由對這海生出一些敬畏。你忽然意識到人類在這星球上太過喧賓奪主了一些。這海邊亂石裏,全爲一種終生長不大的小蟹佔據,它們隨了潮水漲落,吃石上寄生的苔蘚同來不及隨潮退走困在淺坑裏的小魚。君,若有空,你來看這海邊精靈在石上取食及機靈樣子,實在有趣極了。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麼懶惰,就像青蛙永遠不瞭解自己在冬季睡了多久,標題說明我當時是想寫秋的,一展眼卻已是翌年的春末了。人類對於自己的缺點有着與生俱來的自我寬恕,我認爲。

於是,再寫下這些字的時候已經是盛夏了。夜裏九點半,蟬依然不倦的吟着只有它們才懂的歌,電壓的不穩,忽明忽暗的燈下,笑自己的懶惰。心想:“不如再等等,一個月後不正是秋天麼!那時寫才貼題。”於是就忽然想到一位從沒有機緣見面的人,也不知其名和姓,看他隔幾日就填一兩闕詞,或弄幾首詩,實在是不壞。姑且先不評論那詩與詞的韻及意如何,一個人,能時刻感動着自己,有對生活充滿無限希望的期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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