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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在苦海的女人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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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走孃家”是我家每年春節走親戚的慣例,今年也不例外。我們村(金溪村)和外婆那條村(金星村)是鄰村,而我家和外婆家相距也並不是很遠。若以直線最短來說,中間僅橫亙着半個多小時的腳程,當然,這得沿着蜿蜒交錯的田埂穿行。這也是當年家裏還沒有一件足以遠行的交通工具的最佳選擇,那時自行車無法載重四人,摩托車沒有,汽車自然就更遙遠了。我家四人——父親、母親、小弟,就是靠着腳力和平衡力,在鄉間的小路上漫步去往外婆家。

開在苦海的女人花散文

小時候,記憶中的外婆身材高挑,一頭長髮盤卷紮在腦後,眉毛淡薄卻又不稀疏,眼神明亮清澈,似一灣清泉;鼻樑有些平尖,像房後背的矮山;嘴巴則是小而巧,頗具淑嫺典範;下巴骨瘦如尖錐,又像是田地裏的南瓜仔。我輕易可以想象,她年輕的`時候肯定極爲漂亮。只是經歷了無數的苦難,歲月漸漸磨出了白髮,愁眉,還有枯褶的容顏。

那時外婆住的房子極爲簡陋,除了土,就剩木了。土黃色的泥磚,泛黃的木門和木窗。共有四間房,三個舅舅還未分家,便各住一間,剩下一間是外婆和外公的。二樓都是無數木板鋪成的,通往二樓也沒有固定的樓梯,因而上下都需要依靠移動的木梯。我每次見着外婆瘦削柔弱的身體扶着木梯爬上二樓的樣子,我都格外感到心驚肉跳,生怕某種意外發生。後門出去貼着牆右拐就是廚房,面積狹小,容不下三個人活動。沒有通電的那段日子,整個房子都顯得特別陰森,加上地板並沒有粉刷過,還是黑漆漆的坑窪泥土地,更是憑添一股子溼冷。興許是這些原因,很小時候,我便不喜歡在外婆家過夜,當天來,一定得當天走,哭着鬧着也要回家。

沒過多久,外公病逝了。我還幼小,無法體會這種離別,也不知道意味着什麼。隨着年歲漸長,才逐漸瞭解到外婆的辛酸。首先是知道了一個真相——外公是抱養的。作爲一個外來人,這在排外的村裏生活本就艱難,而在外公去世後,各種流言蜚語便如瘟疫一般悄然散發。“”是極爲惡毒的一種流言,在封建愚昧思想活躍的村裏,這對於一個婦人,已然是一種審判。外婆沒有奮起反抗,但也沒有接受這種審判。也許在那些個深夜,她也曾捂着嘴巴歇斯底里的暗自流淚,也曾怨恨老天的無情,也曾想過一死來結束所有的苦難,可無論如何,她依然選擇堅強的活着。只因爲外公遺留的這個家,需要她來守護。

那之後,我竟然有勇氣在外婆家過夜了。在某個暑假裏,我和大表弟睡在一張牀上,外婆帶着幾個小表弟睡在另一張牀上,燈火已經滅了,窗外卻還有月光,還有蛙鳴,我不知怎的,特別想聽故事。外婆便給我們講了以前聽過的一個神鬼故事,我們不盡興,外婆卻沒故事可說。我央求說,外婆,給我講講您以前的故事嘛。窗外有微弱的月光灑進房來,我無法看到外婆臉上的表情,只感覺那刻的沉默一瞬間就把月光湮滅。好一會兒,才響起外婆悠悠的聲音,以前,在你大姨之前,外婆其實還有一個女兒,按輩分,你該叫她大姨,他們該叫她大姑,可是她命不好,投錯胎,沒多久就死了。房間俱靜,卻依稀有無聲的嘆息和悲傷在環繞。沒有讓我們過度震撼,外婆又諄諄教育我們:現在生活沒那麼苦了,你們都能上得起學了,更應該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生活纔會改變,命運纔會改變。

命運,外婆是信命的,她總說這一切都是命,可是,她卻始終在同命運抗爭着。前幾年,她眼睛突然犯病,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看不真切,大舅帶着她看了好幾家診所才得以改善。沒多久又不幸在回家路上摔了一跤,傷到了腿骨,走路都沒力氣,花了幾個月時間治療纔有所好轉。

今年初一,上午風和日麗,我開着電動車先送我爸和我弟來到外婆家。外婆挺着腰板坐在門前上午竹椅上,頭上裹着棉帽,穿着一身黑色的棉外套,雙手攏在一起,她眯着眼睛朝着我們來的方向,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格外耀眼,隔着頭盔,我依然能看到她嘴角含着的笑意。

那一瞬,我覺得她就像渡過了苦海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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