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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三盞燈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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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農行一家最偏僻的基層營業所,我厭棄這裏的艱苦環境,相戀幾年的女友也因此與我分手,而自己因爲心情不好與家人時常口角。每天吃過晚飯,衝一個涼水澡,我就把自己嚴嚴實實地關在單身宿舍裏,赤條條地躺在牀上發呆,等月光在我的凹凸的肋骨上畫出黑白相間的條紋時,我就會對着月亮發出狼一樣的哀嗥。

人生三盞燈的散文

我與所裏同事惟一的接觸機會就是每週一天的守庫值班。金庫裏因爲密封而且有衛生間,腥臊氣味讓人無法呼吸,所以每次值班我都早早地矇頭大睡,天一亮我就會迫不急待地逃離庫房。

那一晚和我一起值班的是同事老周。老周左腿微跛,但所裏的十幾個同事中老周給我的印象最好,他不但相貌英俊儀表堂堂,而且寫一手好字,看他的草書總能讓我這個不懂書法的人想起“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這樣的詩句,這讓我對老周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儘管如此,幾個月下來我和老周的談話也僅限於問候而已。

一天,當我蒙上被子剛想入睡的時候,老周卻在對面牀上叫醒了我。我掀開被子,看見老周遞過來一支菸。老周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出於禮貌我接過煙點點頭。

老周說:“我小時候膽子很小,每次走夜路總覺得身後有‘提提達達’的聲音,好象有什麼東西跟在後面,可回頭看時,又什麼都沒有。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我想那一定是些如影隨形的鬼怪。”

我笑笑說:“我小時候也是這樣。”

“後來奶奶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她說:每一個夜行人的身上都有三盞燈,一盞燈在頭頂,另外兩盞分別在兩肩頭,這就是人的‘三昧真火’。夜行人走在夜路上時,無論你聽到什麼聲音,只要你不回頭,你的燈就不會熄滅,妖魔鬼怪害怕你的‘三昧真火’就不能靠近你。而如果你抵禦不住它們的蠱惑回頭看時,每回一次頭,你身上的燈就會被鬼怪們吹滅一盞,當三盞燈全部被吹滅時,它們就可以肆意胡爲了。奶奶說,不管你心裏多害怕,只要你不回頭,一直向前走,什麼妖魔鬼怪都傷害不了你。我依照奶奶的話做了,果然不再害怕。”

老周又說:“你猜我在部隊是幹什麼的?”

我說看你白白淨淨的,字又寫得好,大概是文書吧。

老周說:“再猜十次你也猜不着。我在部隊上是文藝兵,跳舞的。”

老周說的沒錯,我再猜十次也猜不到他是跳舞的文藝兵。

“後來老山前線打仗,我們到前線慰問演出。一次演出時,一發炮彈就落在離我們幾米遠的地方,我的三個戰友都成了烈士,我雖然倖免於難,但腿上落了殘疾,出院後再也不能跳舞了。”

我曾經聽人說過舞蹈是一門很殘酷的藝術,而腿對於舞蹈演員來說無疑是最重要的。但老周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看不出悲傷。

老周接着說:“後來我轉業分配到農行。因爲我文化比較低,字寫得很難看,開票記賬常惹人笑話,有好開玩笑的就說:‘小周,你到死也寫不好字!’我想自己真得就寫不好字嗎?我不信。中學裏有一位老師字寫得相當好,我找他請教,他說就是王羲之再世也教不會我。我被刺痛了,就找來字帖自己臨。那時候我們清兒剛出世,單位裏還沒有宿舍,經濟也比較困難,我們租住在農民廢棄的兩間土坯房裏,夏天蚊蟲叮咬,冬天四面透風,你嫂子也勸我,都三十來歲的人了,拖家帶口的還練什麼字!”

當他說到清兒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感到很奇怪,因爲我只知道他的兒子剛滿週歲,從來沒有聽說過他還有一個叫清兒的孩子。

“孩子小,家裏事情多,我每天都要等到清兒和你嫂子睡着後才能開始練字,一提筆就是四五個小時,在單位裏更是有時間就練,不到一星期就換一杆新筆。你知道公孫大娘和張旭嗎?”

我說知道,公孫大娘會舞劍,張旭寫狂草。

老周說:“對,其實書法與舞蹈是相通的,張旭看了公孫大娘的劍舞后草書大進,我寫字的時候就好象又在跳舞。三年後,我在一次書法大賽中獲了一等獎,又被省書協吸收爲會員。”

“我們搬進了新房子那年,清兒剛上小學一年級,別人都說清兒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可清兒比我們倆都聰明,五歲的時候就會背好幾十首唐詩,買東西算賬比我還快。可他註定和我們沒有緣分,得了急性肝炎,從發現到去世還不到一個月。”

我雖然沒有做過父親,但我知道老周這時是需要安慰的,那麼聰明漂亮的一個孩子突然間就遭遇了不測,即使是陌生人也會心痛不已,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處理完清兒的後事,我和你嫂子就上班了,老主任讓我休息一段時間,我說不用,和大家在一起混一混就過去了。你看現在我不是什麼都好了嗎?”

老周好象很輕鬆地看着我說:“你一定以爲我缺乏感情少心沒肺,其實無論是在我斷腿的時候,還是清兒去世的時候,以及開始練字的那些晚上,我也常常感到絕望,但只要我想起奶奶講的那個故事,就又會鼓起勇氣向前走。你知道那三盞燈的名字叫什麼嗎?那就是自信、勇敢與堅毅。”

從那一夜起,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忽然亮了起來,因爲從那一夜起就有三盞燈的光芒無時無刻不在照耀着我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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