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痛悼着六月之殤散文
2012年6月25日夜裏11點多，我家丫頭上線，發來個大哭的表情，然後告知：俺語文老師走了！當時我的頭就轟的一聲，會是她高中的語文老師張老師嗎？怎麼會？她還那麼年輕！於是不相信地問：“大學的？”“大學哪有語文老師？高中的！”學工科的孩子痛苦地說，“我是剛纔看見班主任發在同學羣中的消息。”終於不得不相信，張老師真的走了。就在6月25日的夜晚。孩子痛苦不已。我安慰着她，自己的心卻十分的疼痛。與張老師有關的點點滴滴一齊浮上心頭。
一、孩子口中的老師
張麗紅老師是我家丫頭的高中語文老師，對她的瞭解是在孩子回家後敘述的點點滴滴中一點點完整起來的。2008年暑假後升入高中的丫頭開始跟着張老師學習，剛去時十分不適應。在初中讀書的四年，她被老師們捧在手心，是班幹部，優秀學生，中考又爆了冷門，考了全街道八個班的第一，而到了高中奧班，全市優秀的學生雲集一起，她則不顯山不露水的，她回家曾沮喪地說，沒有人知道她是誰。自卑與自傲的交織令她無所適從。這時張老師有一次找她談話，說，本來要找她做課代表的，因爲她喜歡讓一個開朗大方的女孩做，但是因爲種種她個人無法左右的原因沒有如願。張老師的幾句話激起了孩子的自信。之後，老師佈置的作文讓孩子在反思中找回了原來陽光向上的自我。作文的題目是《忘記過去的輝煌》，在文中孩子寫到：“我的心需要一縷陽光的照耀，而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過去的‘輝煌’拋掉，打開自己的心靈之窗。寫到這裏，我的心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忘記過去的輝煌，一切從零開始。即使現在我是個不爲人知的無名小卒，但誰又能斷定我的明天呢？輝煌，永遠是明天的最燦爛！”
善於撫慰開導初到陌生地方不太適應的學生，這個老師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孩子高一轉過年來的春天因着考前的晚上自行車爆帶，夜裏又無處可修，上學回家都成問題，影響了她第二天考場上的情緒，於是高一下學期期中考試的第一場語文她慘敗，她一直語文在班裏是前列，那次居然班級中後面只剩下三四個比她成績低的，看到成績，她不免有點灰心喪氣，這時張老師和其他學科老師都找其談話，激勵其振作，所以夏天的期末升級考丫頭又恢復了以往的水準。
我知道，張老師，在孩子面臨人生坎坷溝谷心裏的天空陰霾時，您就是照亮孩子心靈黑暗的那縷陽光，是您，讓初到高中情緒失落的孩子的心裏亮堂起來，一點點地找回了自信。
又有一次，孩子回家說，上語文課，老師讓同學下去講詩歌欣賞，下去了一個女生，講完後老師讓同學點評，叫到了我家丫頭，我家丫頭是大大咧咧的孩子，從小至大一直都是胸無城府，有一說一，不會圓滑，也不會掩蓋心事。於是她評價人家講得不好，不像是講課，倒像是讀課文。結果老師聽了，停頓了一下，說，等找個機會讓你講一下。丫頭不假思索道，好啊，那就下節課吧。結果下節課張老師真的讓她下去講，爲這節課，孩子回來反覆查找資料，精心準備，但畢竟時間有限，只是下了晚自習後回家點時間，並且還有別的科作業要做。因而講前我也很擔心她露怯，擔心不成功會讓她受打擊後萎靡不振，心中不免惴惴，事後，孩子回家說，老師說我講得挺好，挺大方的，而且說我朗讀得也好，語調上揚。
張老師，孩子的語文能一直比較優秀，是您的鼓勵讓孩子不斷步入自信，走向成功的。
張老師一直在不斷探索吸引學生、有良好成效的教法，記得有一段時間，孩子兩個周才休息一次的週末，一反既往抱怨作業多，而是積極上網查找資料，出去複印，興趣盎然，說要準備講課。我想，這比單純的老師講學生聽會有更大的成效。而且張老師還把優秀作文掛到班級牆壁，令寫作優秀的孩子大受鼓舞。
孩子有一次報名參加演出結果被不公對待，苦悶的孩子找到張老師您傾訴，您給予了真誠的安慰，使之最後釋然。
張老師出院回家後丫頭曾和同學去看過她，回來時說老師是一直堅持到她們畢業纔去治療的，怕耽誤功課影響到決定她們一生的高考。老師現在化療很痛苦，什麼也不能吃，但她不願說給她們聽。老師很堅強，也很樂觀，說要和病魔作鬥爭，好好活着。
張老師，我在女兒的敘述中瞭解了這些關於您的點滴。您的敬業，您的公平，您的愛心，您的堅強都令我肅然起敬。
二、我眼裏的張老師
高一升級考後開家長會，坐在教室南排孩子的座位上，聽班主任講話，一會兒進來兩位女教師，其中一個個子小巧、長着一張娃娃臉的女教師被介紹爲丫頭的語文老師，心想着開完後一定過去表示一下感謝，因着張老師給予了孩子很多鼓勵，但會議未完，兩位女教師都離席而去，因爲教着兩個班，她們還要到另一個班參加家長會。我一直是一個疏於與人聯繫的人，加之孩子各科平衡發展，總體上看很少有太大的閃失，一直比較平穩。再則自身性格也打怵和陌生人說話，所以孩子上了高中三年，儘管孩子的老師中有的是我原來的同事，但是，我幾乎很少與他們聯繫。於是這次也與張老師失之交臂。這是第一次見到張老師，看面相只覺得她應是一個很開朗樂觀的人。
丫頭高二夏季期末成績出來，總體還不錯，除了語文和未複習的基本能力，別的學科已無太大的進步空間，名次也是高二這一年中最好的。結果2010年7月19日，我的手機出現了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內容爲：“馮文嘉，語文這次考得不太理想，沒關係，老師相信你的水平，只是一卷有幾個題的確不該錯，因爲你是個素質不錯的學生。總結經驗下次更努力，加油吧，假期也別太放鬆。”
一看就是女兒的語文老師的口吻，不過號碼卻不是2009年夏天開家長會時記的，大約她換手機號了。正奇怪着，轉念一想，春節時，我曾讓孩子用我的手機給她的老師發短信祝賀新年，大概她老師那時記下號碼了吧。
我忙讓孩子給老師回短信。孩子打怵不知怎麼回。我說，一是表感謝，二是表決心。女兒打完字，我又幫她潤色了一下，就回復了，結果剛發過去不久，她老師的短信就又回來了：“沒關係，相信你！退一小步是爲了進一大步！”
震驚於張老師的打字速度，更感動於張老師的負責與敬業！教兩個奧班120多人，在孩子們放假離校了還幫着分析試卷，也只有如張老師一樣負責的老師纔會如此。按說這次孩子考得還不錯，但師者父母心，老師和家長一樣，都希望孩子好了還要更好！
有如此負責的老師，是家長之大幸，更是孩子之大幸！今天，張老師教的孩子們都去了自己選擇的大學繼續深造了，而辛勤哺育教導他們做人成才的張老師卻去了另一個世界。尊敬的張老師，或許您已經不能再感受到，但仍要衷心地感謝您，孩子成長的足跡每一步都浸透了您辛勤的汗水，是您的辛勞換來了桃李芬芳、香飄滿園！
見張老師第二次是高考完後很久了，在街上和丫頭閒逛，看見張老師和一個大約上三四年級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迎面走來，這時張老師已經出院回來。女兒看見老師很興奮，忙給介紹。立足和張老師啦了一會兒話，她極力鼓勵孩子到大學好好努力，爭取更優秀，並列舉了孩子一大堆優點。教那麼多學生居然瞭解每個孩子的性情，張老師的敬業愛生可見一斑。當談及她的病情，她語音開朗，很樂觀地看待疾病，對戰勝病魔充滿了信心。
第三次則是今年正月，返家過年的孩子們又一次聚會，還是叫着他們的恩師們一起。那天我和母親在街上漫步，遠遠看見一大羣大學生在電影院門口簇擁着張老師，張老師手裏抱着一大束鮮花，蒼白的臉上掛滿了微笑，正幸福地注視着她那一大羣快樂得如小鳥般嘰嘰喳喳說個不止的桃李們。
三、同事瞭解的張老師
張老師去世的第二天清晨，和我一起步行去上班的同事說起她，也唏噓不已。她的女兒也在張老師班讀過書。她的丈夫則和張老師是同事。她說，昨晚，我家孩子也是哭着打電話給她爸爸，難過端午節回來沒來得及去看她老師，沒想到老師這麼快就走了，留下了很多遺憾。一路上，在同事的絮語中，我知道了關於張老師的一些情況。
她一直很敬業，在學校忙忙碌碌，教着兩個班的語文還是畢業班的教研組長，班級的組裏的冗雜的事務令她經常回到家累得倒在沙發動都不想動，丈夫常常不在家吃飯，兒子則在奶奶家吃，所以她一個人總是糊弄一頓又一頓飯，慢慢落下了病。她帶的班到了高三，班主任因被提拔爲學校管業務的領導，她的肩上又壓上了畢業班班主任的重擔。爲着把孩子們圓滿送到高考，她儘管一直胃不舒服，也沒把它往壞處想。當檢查結果出來已經是胃癌晚期時，家裏人瞞着她說是慢性胃炎，她則牽掛着即將畢業的學生，還是一直堅持到高考完纔去做手術。但爲時已晚，儘管胃已全切除但那時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她又是一個至孝的人，怕住在別的姐妹家的老母親擔心，去手術時撒謊說是參加學校組織的旅遊了。但是，母女連心，她出院時，也沒有人告訴母親，結果她回家那天，老母親竟然就等在她家樓下！
她很堅強，一次次化療，讓她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什麼也吃不下，但仍樂觀地接受治療，期待着戰勝頑魔，重返講壇。什麼也吃不下的她，曾對去看她的同事說，聞着饅頭的香味真想吃啊。她的丈夫淚眼婆娑，說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一定會好好珍惜在一起的幸福。但疾病無情，在今年春，歷經折磨的她據說體重竟只剩下了六十斤。聽着同事的敘述，我想象不出六十斤的她會瘦骨嶙峋到什麼程度，但我能感受到張老師所遭受的煎熬的苦痛。
不管親人、朋友如何祈禱祝福，蒼天無眼還是無情地收了她去。大家都慨嘆不應該這樣，她那麼樂觀的人不該得病，她那麼堅強的人應該抗得過去！
她去世的第二天，一中所有沒課的語文老師都去參加追悼會，悼念這位爲着教育事業貢獻了畢生心血與精力的優秀年輕教師。
張老師走的那一天，清晨，遠處傳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轟鳴，後來聽說，那是市一中慶祝今年高考大獲豐收而燃放的。想去年此時，張老師教了三年的弟子陸續接到通知書準備奔赴大學深造，而她卻累得躺倒在了病牀！一個爲學子嘔心瀝血的人，難怪學生對她的離去會如此不捨。聽丫頭說，很多張老師的學生在人人網發表文字和圖片深切悼念張老師，其中還有也是張老師弟子的`丫頭的學哥學姐們。
“苦讀三載，只爲一朝顯風采；輕裝上陣，奮起直追時光催！堅持到底！張麗紅”這是去年離高考還有三十六天時，張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給學子們勵志的語句，後來被丫頭用手機拍下來了，傳到網上。今天我打開電腦，張老師用藍色粉筆寫在黑扳上方方正正蒼勁有力的字，仍歷歷在目，她對孩子們的殷殷期望深情叮嚀猶在耳畔，然而她卻化作一縷馨香飄至了天國。
張老師，我不知如何表達對您的敬意和哀悼，您去世的第二天晚上，我在“逝水流年”編輯羣說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大家唏噓不已，都爲您的英年早逝扼腕嘆息。年輕有爲、文思敏捷的社團副社長“葉兒的魔弟弟”君寫到：“英年早逝，韶華歸陰，遍種桃李，尚未成蔭，桃哭李泣，典祭亡魂。三十年生命，數載間留名，高中帶班三寒暑，考入一本45名。本應芳華絕代，當享桃李爭鋒。怎奈天妒英才，名師撒手人寰。”博學多才的“鴻漸於陵”君則寫到：“風華正茂，英壯之年，自問能活多久？桃李勝地，高徒之師，此去無負平生。”小魔副社還在他的專欄“竹葉飄搖魔笛悠揚”中書寫着自己的心情：“……擡頭望向漆黑的，彌散着細細雨絲的夜空，心中不停地在問天，爲什麼這些老師隊伍裏的雜碎不被老天懲處，而那些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一生敬業，愛學生勝過愛自己孩子的好老師爲什麼卻這樣的薄命？
老天啊，你可知道，你是不公平的啊！你可知道，這樣的結果會傷了多少學子的心啊！難道你也很無奈，否則你又怎會讓細細的雨絲灑向大地，這是你對這位好老師的離去在祭奠，在哭泣……
這位不知名姓的好老師，本人懷着對你的尊敬，對你的敬佩，用自己雜亂的文字來送你一程：
嗚呼良師，不幸夭亡！韶華歸天，學子皆傷。我心亦痛，酹酒一觴，芳魂有靈，享我酒漿！哀卿早逝，李泣桃哭；壽承三紀，英才天妒；寒暑三載，成就高徒；桃李始香，名師已喪；衆徒乃祭，永世流芳！”
六月的天空陰雲籠罩，陰雨連綿，張老師，那可是您衆多的弟子在哭泣？您去世時您傾心培育的弟子還在天南地北潛修着學業，未能回來送您一程，讓人遺憾；您年邁的老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其哀痛！丈夫中年喪妻，幼子童年失恃，何其悲慟！嗚呼，悲哉！無以爲言，僅以這淺淡如水的文字來表達我深切的悲痛和不盡敬意，張老師，天堂路遠，願您一路走好！
七月，當我思緒平定，慢慢寫下這些粗糙的文字，窗外，天空陰沉，雨聲瀟瀟，我的心仍在沉重着。張麗紅老師，這個爲衆人稱道的好老師，敬崗愛業，因過度勞累積勞成疾，被疾病剝奪了年輕的生命，給很多人帶來悲傷。然而，這短暫的幾十年張老師是無怨無悔地走過的。生命的價值在她的人生歷程得到極大的體現。念至此，我不由得想起臧克家先生的詩《有的人》中的句子：“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是的，去了那個世界的張老師仍然活着，她高貴的靈魂活在她精心培育的弟子心中，她不竭的才思已化作了肥沃的春泥養育着那些祖國的花朵。相信，當她的那些弟子們在祖國各個建設崗位貢獻着自己的才華時，張老師定會含笑九泉。
安息吧，張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