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漢的苦樂散文

乾隆六十年喲，世事不周全，什麼人留下的單身喲漢。

人說單身好喲，單身也不妙，你看一看我單身哪達喲好……

每每聽見這信天游的歌聲，我的心就不由地往下沉，沉重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從我來到這個人世上，我都不知道單身漢從古至今已留傳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歷代那些單身漢的生活好不好，但我很清楚我這個單身漢的生活是極不好過的。其間有歡樂，也有苦惱；有悲傷，也有喜悅；有寂愁，也有歡喜……一切的一切，就像打翻了個五味瓶一樣，酸甜苦辣鹹，樣樣俱全。也許，這是我的命，命中註定我這世裏是個單身漢，任我怎樣努力改變，都是於事無補的。

因此，我只好順其自然了。正如俗話說的那樣：“窮樂樂，富憂憂，單身漢不唱怕個什”？所以，我也開始所謂的瀟灑而學着唱信天游了。

出門一把鎖哎，里門一把火，你看一看我單身多難喲過。

出門三五天喲，煙筒裏不岡煙，親戚就朋友不來喲看……

說實在話，儘管我的唱腔不圓潤，唱出來的歌兒不好聽，但《單身漢》這首歌的歌詞就是我這個單身漢的生活寫照。想我單個一個人，出了門就得要鐵將軍看家護院，回到窯裏，無論有多睏乏與勞累，還得抹胳膊挽袖子、笨手笨腳地燒火做飯，笨手笨腳的洗衣縫被，要不然就會吃不上飯而餓肚子不說，還要穿破爛而污垢的衣裳。而那些成了家卻有婆姨有子女的人，出門就不必鎖門，進門也不必去忙着燒火做飯，也不必忙着拆洗縫補……這一切都有其婆姨去做。

對於我來說，做飯卻如同擀麪杖吹火——一巧不通。但爲了飢腸隆隆的肚子還得做。每做完一頓飯，我就徹頭徹尾的變成了“黑臉包公”。不知是被淚水還是被煙熏火燎的緣故，總是模糊不清，實在叫人想笑笑不出，想哭又無淚。每到這時，我就會想起母親來。母親在世的時候，無論是我從外地趕回家還是從田地裏回到窯裏，母親就會把早已做好的飯菜，熱氣騰騰地端放在我的面前。可這一切，都已成爲過去。

不知歷代那些單身漢是否也和我一樣的感受，我無法考證，但我的感受卻是很深的。正如歌中所唱一樣，別說出門三五天，煙筒裏不會岡煙，就是經常在家裏，那些親戚朋友也不會上門來。尤其是因病而下不了炕，更讓我心寒和痛悽。三天、五天的吃喝不上，還要承受病痛的折磨與冷鍋冷竈後窯屋內的寒冷，而卻沒有一個人進門來問津。可以說根本就沒有人把我這個單身漢瞧到眼裏，甚至沒把我當人看待，好像世上根本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一樣。因而，每當我靜下來的時候，就難免要懷念起父母親在世時的那些年月。那些年，親戚朋友隔三過五就會到家來，那個親熱，那個情意，那個熱鬧氣氛，簡直叫我難以忘懷。我常想，人與人之間，親戚與親戚之間的情誼是那麼的偉大，那麼的真誠，那麼的`深厚。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如煙往事，一去再不復返。使我無不感到人情的淡薄，世事的炎涼來。

每一看到別人家的親友互相走動往來，是那樣的情深意重，我的一顆心就會劇烈的跳動與疼痛，不由的去向往那一份親情，那一份熱情。尤其是每一聽到從鄰居家窯屋裏飄溢出的那種熱烈、融洽、歡欣與溫馨的歡聲笑語，以及鍋碗瓢盆的協奏曲，我的心就會止不住的狂跳，多麼想也能得到那一份歡樂啊！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與我無緣。我只能承受孤單和冷寂，只能在屬於我的這個獨“廟”裏，孤獨地默唸單身漢的經卷。

其實，我很想到鄰居家去坐、去閒話，以解我寂苦的心裏那種悲傷，但我卻不敢去。因爲，像我這樣的單身漢，鄰里鄰居的人都視我如乞討者、視我如竊賊、視我如瘟疫的攜帶者，不喜歡不說還會白眼，甚至指着我的脊背唾沫星子亂濺，很不能讓唾沫淹死我才心甘，就連狗見了我都會狂撲猛咬，使我感到有說不出的難受和心酸。正是這樣，我纔不得不抑制住內心深處的那一絲嚮往，獨守在自己的窯屋裏默泣抹淚，暗罵自己的無能沒本事。爲什麼別人都能成家立業，都能享受家的溫暖，享受家的歡樂，享受家的幸福生活。而我自己卻單條條的一個人，只能享受這種苦難與孤獨？爲什麼大千世界裏，芸芸衆生裏，會有單身漢的存在呢？

也許是爲了找樂子，或者確切的說，是爲了驅趕心中的悲傷和孤寂，我就會哼唱幾聲。每當我孤寂難忍時，我就唱起了信天游，以消除心中的那種孤寂；每當我悲悽難禁時，我便唱唱歌，以趕走心中的那種傷悲；每當我受了莫大的冤屈無處訴說的時候，我就唱起了信天游的流行歌兒，以此來慰安心中的那種不平……

漸漸地，我明白了那句“窮樂樂，富憂憂，單身漢不唱怕個什”的真實含義。因此，我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會哼唱只有我自己才懂得的信天游歌兒。每每到這時，我就會感覺到快樂，感覺到歡欣，心中的一切不快都隨着我的歌聲消失的無影無蹤。於是，我明白了歷代那些單身漢們爲什麼要唱，爲什麼會留下這首《單身漢》的信天游之歌。我真感謝那個創作這一首歌的單身漢先輩。

現在，我仍在不停的唱着信天游。我走在路上唱，站在高山峁峁上唱，坐在山窪窪裏也唱，泡在小河裏也在唱，就是睡夢中也在唱……我知道，沒有人會聽我的歌唱，更沒有人會欣賞我的唱腔。但像我這樣的人，只有自己歌唱，自己陶醉，自己歡叫，才能使自己忘卻一切的苦累與悲傷，才能使自己活得也似那些成家之人一樣的瀟灑。也許，這就是單身漢的所謂快樂吧。

哦，人們都覺得單身漢自由自在，生活得既瀟灑又美好，可有誰能想到單身漢們心中的悲寂與傷愁，又有誰能想到單身漢們心中的那種無處傾訴的悽苦和難過呢？

是的，這一切是沒有人能夠想得到的。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單身漢快樂。無論是在何時何地，都能聽到單身漢們那攔羊般的嗓子回牛聲的歌喉，就羨慕單身漢們一個人吃飽穿暖全家人不餓不冷的生活。其實，有誰能夠知道單身漢們心中所隱藏的苦淚呢？又有誰能夠理解單身漢們悲寂的心情呢？如果你確實想過單身漢自由、瀟脫、快樂的生活，那就放棄成家的念頭，隨我一起扯開喉嚨來，大聲唱起來吧——

出門三五天哎，煙筒裏不岡煙，親戚就朋友不來喲看。太陽當天過喲，擔水忙做飯，你看一看我單身難不難。身穿白布衫哎，手拿鴛鴦扇，五湖就四海去遊喲玩。

我走南闖北哎，好呀好快樂，誰知我單身心裏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