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朝雨的故事的經典散文
又是九月，提筆寫你，案上那株早就枯萎的丁香卻流下了淚滴。我，分明看見。
天空，晴朗薄雲，你站在雲端向我微笑招手。光的罅隙卻模糊了你的身影，你，看不見我的淚。
年復一年，我的文字因你而靈感頗多。可如果箋箋小字以你生命的逝去爲代價，那筆下飄散的就不是淺淺墨香，而是深深的傷痛。你是我很多篇章的主角，曾經讓讀者看得淚流滿面，你是我衆多讀者詢問疑惑的對象，曾一度讓很多人要知道是真實的還是虛構。
朝雨，你是真實的。真實的存在於我的生命中，就像這永恆的九月，我無法將日曆一頁頁撕去。風眷戀花香，雲摯愛藍天，沒有人懂得我對你的情是如何積攢於歲月的每一天。厚厚的，濃濃的，夾雜着疼，沾染着殤。但偶爾，我也會對着遠方一笑，而這一笑，連我都不知道它的理由。是回憶於曾經？是失落於現在？抑或對生命的孤帆難以掌控，從而心酸強化爲鼓勵自己的希望嗎？我，真的不知道。
低頭看紙，擡頭望天。爲何專注面對你的時候，我的思緒如馳騁的野馬奔騰於記憶的草原呢？我，依然不知道。如果歲月是一首歌，它一定能唱出我對你情深意重的調子。沿着記憶的脈絡，輕梳流年光陰，你，我的愛，我的痛；我的感恩，我的遺憾。多種滋味交織於我的心靈空地，娓娓道來時，總有停歇，那是珠淚輕彈。
那年，唐山大地震。我們出現在彼此生命的驛站。我可愛的嬰兒的臉，你愛戀的少年的眸。命運就這樣將我們安放在一個屋檐下，從此，相差八歲的情花綻放在我的童年的埂上，芳香在我青春的路上。
朝雨，這是你第一次救贖我的生命。這份救贖也許是前生的冥冥註定，我沒有去過青埂峯，但是依然成了林妹妹；你不是神瑛侍者，可命運註定讓我這一生淚爲你而拋。
童年，我是你的拇指姑娘，我是你可愛的公主。
我曾是個跟屁蟲，混跡於你們野小子的世界。身體的病弱，讓我只能遠觀你們的遊戲而不敢靠前。但我，仍喜歡坐在石板上，手託着腮看着你們那不知名的遊戲。時而傻笑，時而坐着睡着。直到今天仍不知道那遊戲爲何名，只知道遊戲裏有你健康的身影，我看的只是你。額外的，喜歡趴在你的背上睡着，直到都進家門了，還是不願下來。多少個日子，你寧願就坐在牀邊，依然任憑我就是趴在你的背上不下來睡着。而你，累的難受卻還在硬撐着微笑。
那天，偶爾被鄰居的孩子用石塊砸中我的膝蓋。我哇哇大哭，你憤怒的如同獅子。在暴揍人家一頓後，你卻抱着我哭了。於是那個月，你連續讓我吃着紅顏色的食物：紅蘋果，紅柿子……你說要將我流的血一滴滴補回來。那段日子，你決不讓我單獨玩耍，你放棄你一切喜歡的樂事陪在我的左右。你說我就是再磕破一點皮兒都是不可饒恕的……今天想來，那是多幸福的日子，就像羊脂玉般的純粹細膩，我不知道老天爲何如此眷顧我，讓我將命運被奪走的一切重新於朝雨身上多倍的找回。我自私的享受着一切，你無私的奉獻着一切。日子的清歡像小溪潺潺，沒有苦，沒有煩。
朝雨，你知道嗎？如今的我看見餅乾就會很難受。記得小時候你獨自在家照顧我，因爲錢沒了，糧食沒了，所以只能用剩下的那點錢買點餅乾將就。我餓的難受，你卻說不餓，看着我吃着餅乾，其實你是在嚥唾沫。你怕我吃不飽，你不敢吃一塊兒，看着你一口口的喝水，可是那是我太小，還不懂這個中滋味啊……
歲月的清苦換來的更是對你不變的依戀，日子的歡樂在這清苦中彰顯的更爲珍貴。懂得珍惜，是你我內心最大的快慰。
喜歡清晨你還沒醒，我便用畫筆在你的嘴邊畫上鬍子。當你醒來照着鏡子，你無奈大笑，然後雙手將我從被窩抱起，深深地抱很久；喜歡夜晚躺在你的身邊，將腳丫放在你的肚皮上，你偶爾的撓撓我的腳心，笑聲便將屋頂的燈光震的搖晃……朝朝暮暮，五歲的我，十三歲的你，歲月何以記錄下這清淺時光的美麗呢？如若可以，多想能夠複製那段日子，粘貼在今天我生命的幕簾上。那麼，該是一種慰藉的奢侈吧？
青春，我是你的甜甜小妹，我是你驕傲的公主。
我曾是個清新有點文藝範的女孩子，加上成績的佼佼，還有那蓋住了屁股的長髮，初中校園裏，我當時是令人矚目的。我說我長大了，可朝雨你卻說我還是那個小丫頭。於是你的身影每日出現在校園門口，慣例一樣。我的同學豔羨，我的同學猜疑。豔羨於一個帥哥終日相伴，猜疑的是你真實的身份。我不願過多解釋，我的性格如此。於是那段日子關於我早戀的傳聞飛遍校園，而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依然在晚自習後向你飛快的奔去，校門口有你拿着化了半截的冰激凌在等着我。我狼吞虎嚥的吃着，你愛戀的看着笑着替我擦着嘴角。我喋喋不休的邊吃邊說着學校的事情，你連連點頭地聽着，笑着。任憑身邊人走過總是回頭注視，你背起我朝家中奔去……每日如此，你總是按時到來。你可知道，我坐在冬日的教室裏，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相反卻暖意融融，因爲知道你在門口守候着給我的一份暖。我不知道愛有多深，但是朝雨，我卻知道你的疼愛有多深。你說我是你手心裏的寶，你說一生都要珍惜我。
高中那年，家庭變故，你義務的爲了我放棄了你的學業。你開始打工，一點點，一點點的攢錢。你說要爲我創造一個穩定無憂的環境，你說我屬於這種環境。當你的手輕撫我的臉時，你手上的繭子弄得我有點疼。我哭了，不是因爲疼，而是因爲心疼你爲我的付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是個兌現承諾的真君子。你知道我喜歡吃各種食物，於是你開了飯店、酒店。我恣肆的出入其中，你讓服務生爲我做這個做那個，好吃的滿桌子。中午當我無法回家吃飯，你就會開着車爲我來送飯，風雨不誤。那時候，高中裏流言很多，有人說我傍大款，有人說你是我的叔叔……而更多的還是豔羨，豔羨於每天中午我都有可口的飯菜。看着我吃完，你總是習慣性的爲我擦擦嘴巴，然後轉身離開，走到門口還要再次返回到我的座位，摸摸我的頭，微笑離開。朝雨，你知道嗎？那份暖，會伴我一個下午，直到晚上你再來接我，那份暖，續接。
那時，我已經是十幾歲的大姑娘了，可是你依然喜歡揹着我走路。我也習慣了從小到大的相處方式，無論身後多少同學的各種眼神，我依然趴在你的背上向家中而去。星月解風情，總是含羞睡去；風故意撩撥，將我的長髮弄到你的臉上。你說這是你最幸福的時刻，幸福的不知道言語是什麼。也許沉默恰恰是當時一種相懂，我的'呼吸，你的心跳，你我都能聽見。
我曾問你：爲什麼對我如此的好呢？你笑着說：第一眼看見你，那個小小嬰兒，你就是我的了……我無法再用任何語言問你什麼，因爲你成熟的臉上已經泛起紅暈。你說我是你的生命，你說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用害怕。聽着你暖心的話語，我早忘記生活給我的不幸，我早忘記蒼天對我的不公。命運有時候就這樣，爲你關上一扇窗，就會爲你打開另一扇門。朝雨，你就是我生命之門的掌控。
人生總有向現實低頭的時刻，不得已而爲之。離不開你的我，還是要離開，大學的門向我敞開了。
我在你的懷裏哭了，因爲我害怕離開你，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在一個集體裏生活。我不知道生活裏的任何事情該怎樣去做，我不知道如何一個人面對生活。你也着急，你說你一直如同照顧孩子一樣的照顧我，卻忽略了上大學自立生活。你爲我列出了很多單子，皮箱打開關上、關上打開。折騰來折騰去，還是忘記了帶這個或者忘記了帶那個。那個晚上你我都沒有睡，我就那麼躺在你的懷裏，你就那麼一句句的叮囑，最後奈不住睏意，我睡了。
當你與我走入大學校園，你比我要興奮，而我卻落寞。這一是源自從此少了你的照顧，二是源自你本該也曾走入大學的門檻，卻爲了我將夢擱淺。你帶我走遍校園，告訴我如何如何，告訴我食堂在哪、影院在哪、圖書館在哪、教學樓在哪、衛生間在哪一層……你帶我一一走過，你爲我鋪好牀鋪，你告訴我在哪裏曬被子，你告訴我被子怎麼疊才符合要求。你告訴我很多，我慌亂很多，你明知道離開你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孩子了。你一次次囑咐宿舍姐妹照顧年齡最小的我，姐妹們都說：“雨兒，你叔叔真好……”我笑說：“那是我哥哥……”。伴着她們異樣的眼光，你拉着我的手走出去吃飯。
看着你開車離我而去，我站在校門口哭的稀里嘩啦。當我正要轉身回去，你卻開車返回。你快速下車向我跑來，再次一把將我摟在懷裏……你說：“別怕，週末我來……”
那個時候沒有手機，可是每晚傳達室都會有你的電話打來。傳達室的大爺總會站在樓下向樓上大聲喊：“301那個長頭髮的女生，又是你的電話……”於是整幢宿舍樓都知道，我，每晚固定時間都會有一個男人的電話打來，我會抹着眼淚回來……週末了，當我熬過七天再次看見你，當我看見你大包小包的拿着吃的穿的到來，我還是委屈的在你的懷裏哭了……
你說你的生命因我的存在而有意義，你說你的忙碌打拼因有我的存在而動力十足，你說只要我快樂你就會幸福，你說決不允許我受一點點委屈……如果時光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那該是上天多大的恩賜啊！我寧願跪地求佛將這幸福挽留住！可是命運，再一次和我開了一個生命的玩笑，於是紅塵路上，只有我了。
大一學年那個暑假，爲了外出與你遊玩，我興奮地計劃着、憧憬着。那一天風和日麗，世界似乎爲你我而存在。我幻想着在山的那邊與你度過快樂的時光，彌補幾個月缺少你的朝夕相伴。車子上的我歡天喜地，開車的你不時地看着我，不時的因我而大笑，不時的伸手捏捏我的臉和鼻子……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剎車失靈”，我更沒想過爲何會在那個時間發生。我絲毫沒有看見你臉上的任何慌張，事後想想那時候你內心該是多麼亂！你在強裝鎮靜無非是怕嚇到我，你突然地不說話無非是在想辦法如何保全我！我問你車子爲何突然飛快？你說讓我看看你的技術……我說我害怕了，你說有你在什麼都不要怕……你說未來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還問你爲什麼突然說這些……當車子在看不清路況的山路上飛馳而下的時候，我似乎預感到什麼，可是我卻麻木的不知道怎麼了。當車子眼看就要自動撞在一面磚牆上的時候，當你費力推開車門將我快速用力推下去掉在沙堆上的時候，一切，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把生的希望給了我，而你就像流星一樣，帶着最後對我的火熱不捨的眼眸，帶着那句“別怕，好好的啊……”走入另一個世界……
朝雨，你知道嗎？那個瞬間，我完了，真的完了。
我本是個膽小的人，可是我卻在太平間陪了你一夜；我本是個怕疼的人，可是我在你下葬時卻指甲挖土完全裂開；我本是個愛哭的人，可是卻在半年多裏，我沒了哭聲……你，帶走了我的一切。這是你對我第二次的生命救贖，也是永恆的用你生命爲代價的救贖！我不願這樣，我寧願你活得精彩啊，可是爲了我，你卻……
而我，再一次回到了七六年的時候……
我曾經想陪你而去，無奈蒼天又將我拽了回來；我抑鬱了很久，我沒有言語，沒有笑容，沒有了生活的目標中心。我有的，就是清晨走向你的墓地，夜晚回來。即便今時今日，當我傷心時，當我無助時，當我想你時，我還是會坐在你的身邊，和你用心說說話，好多好多啊。我知道，朝雨，你會聽見，也一定聽得懂。
若干年就這樣過去了，朝雨，你在天堂還好嗎？其實我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你在我的回憶裏，你在我的夢裏，你在我的文字裏，你在我的生命裏……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堂相見，我還是那個梳着長髮的我，你還是那個成熟穩重的你……
丁香花開了又敗，敗了又開。香氣縈繞我的身上，我總是折幾枝子放在我的案前，就像那年你在窗前親手種下的一樣香。歲月易老，情懷依舊，我的生命裏記憶永遠是嶄新的，不夾雜一點塵埃。我很幸運，在我的生命裏遇見你這個最懂我最在乎我的人，沒有什麼比生命的奉獻更能說明我在你心裏的分量，我無以回報你什麼，除了靜靜在有生之年陪伴你，默唸你，回憶你，感恩你，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雖然我知道，你的生命代價是希望我好好地活着，可是生活現實，冷暖寒涼，你可知道，活着，多艱辛？如若你在，多好……
我換不回你，你總在雲煙深處，我似乎可以看見你的影子，卻再也抓不住。你總是在我的夢裏微笑，可是醒來我卻滿臉淚痕，直至清晨的陽光將眼淚曬乾，新的一天，我爲了你，而面對……
明天是你的祭日，朝雨，你回來吧，看看我，看看我如今樣子，哪怕只是夢裏，我都知足了……不要讓我淚流滿面的等你，不要讓我撕心裂肺的盼望，你一定來，如約而來。你最怕我等待的焦急，你也最怕我失望透頂。你知道我失望就會撅着嘴哭個沒完，那就不要讓我失望於明天…………我等待着你的到來，哪怕看不清，哪怕只是一個模糊的夢中影子……
還有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個關於愛的祕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