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槐花落抒情散文

槐樹，是我小時候的樹。槐花，亦是我小時候的花。這個小城綠樹環繞，遍植桂樹、銀杏和香椿，就是沒有槐樹。那日，早起到菜場，看到一隻碧綠的菜籃裏，俏生生一捧雪白乾淨的槐花，又驚又喜，如遇故人。

我的鄉人喜植槐於道旁路口，取其蔭涼。槐樹的好處在一個密字，枝密葉密花密，“薄暮宅門前，槐花深一寸”。無限悠遠的意境，恨不能躺在槐樹下，枕着繽紛落英，做個香甜的美夢。

我小時候，只不知它有多美，不過貪玩，就像常常留連於天空劃過的一陣清越的鳥啼，田埂下面一粒泛紅的覆盆子的酸甜。於是，也愛吃槐花。踮起腳尖，摘一串花下來，倚在樹下，小心翼翼地牽出花蕊，放在舌尖，輕輕一吸，是細細密密的清甜。

也看過祖母做很好吃的槐花餅，總是春天的時候，在槐樹下放一隻大竹匾，伸了青竹篙子去夠，一串串如雲朵般潔白柔軟的花就乖乖躺到竹匾裏了。祖母會細細洗淨揉碎，那般懷着暖意和愛惜，和出來的面烙出來的餅，當然是不可複製的美味。後來讀到杜甫的《槐葉冷淘》：“青青高槐葉，採掇付中廚；新面來近市，汁滓宛相俱。人鼎資過熟，加餐愁欲無；碧鮮俱照筋，香飯兼包蘆……”才知道，原來古人早就這麼吃了。

其實，最不能忘的.，是數槐樹葉的遊戲。也是我跟小翠在放學路上愛玩的遊戲，兩個人各摘一枝槐樹葉，要選小葉稠密的那種，然後開始數，數到自己的年齡的那個數就摘掉一片葉子，這樣一直數到最後，看看兩人手中剩下的葉片是否一致，如果一致就能永遠做好朋友，如果不一致就要分離。似乎我們手中的葉片常常是不一樣的，於是數到最後的結果就是無限的悲傷，我們哀痛地看着對方，覺得前路渺遠，不知道要怎麼辦。這個黃昏，變得無限蒼茫。

小翠是我的小學同學，她去了南方，槐花開了又落，但是我們很多年沒見了。

槐樹，懷樹，槐樹是懷念的樹。納蘭性德寫過很美的一闕詞：“小院新涼，晚來頓覺羅衫薄。不成孤酌，形影空酬酢。蕭寺憐君，別緒應蕭索。西風惡，夕陽吹角，一陣槐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