尜尜你走好散文

昨天接到寧夏十三師戰友張連友發來的短信，稱我們連外號叫尜尜的戰友陳芳傑已於11月19日去世了，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這個噩耗還是讓我沉痛不已。

尜尜從今年1月10日起，就在武警部隊醫院搶救，肺部感染很嚴重，鼻子裏一直插管子，插了10個月之久，直到他去世。他在ICU病房搶救了一個多月，醫生後來就讓他回家治療了。他開始還能認人，後來就連話也不會說了。他去世的病因還是因爲肺部感染。

尜尜走了，他徹底擺脫了痛苦，和他的愛妻桂芙蓉合葬在了一起，夫妻恩愛了一輩子，生死都要在一起。十三師赫赫有名的一對夫妻，就這麼相隔一年多的時間在陰間相聚在了一起，任何人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尜尜生前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評價和非議，他從來都是一笑了之。今年，他的一個最要好的戰友毛孩兒周在春去世，他當時正在醫院搶救，沒有辦法去參加毛孩兒的追悼會，這也有人說尜尜不夠仗義。這些人哪裏知道，他躺在病牀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怎麼能去參加追悼會呢！尜尜是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爺們兒，他回京後在北京站地區維護治安的工作中成績斐然並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就是對這些非議的最好回擊。

尜尜雖然名氣很大，但是他從不無故欺負連隊裏的戰友。他讀書不多，但是揣着一肚子段子和故事。他說過的段子，如“四紅、四白、四硬、四軟”等等，我們很多人至今還能一字不漏地複述出來；他講過的故事像什麼“一隻繡花鞋”、“巴斯克威爾的獵犬”等中外故事，都能講得我們不敢睡覺，逼着他非要把故事講完才行。有一段時間，我們宿舍就是尜尜說書的場子。每到吃完晚飯的時候，天黑下來——尜尜非得天黑纔講這些故事。他說，這纔有氣氛。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要營造氛圍，十幾個甚至更多的知青戰友就會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我們宿舍，在大土炕上盤腿而坐。炕上坐不下了，就只有站着聽尜尜講故事。有時候，我們宿舍竟然人滿爲患，後來的戰友只有站在門外聽故事，連領導也會偷偷來聽。尜尜講故事已經成了我們宿舍的一大風景。爲了增加故事的恐怖效果，他別出心裁地製造了一個驚秫場景：他讓我們把一個用衣服裹着的假人吊在房樑上，遲到的人一進到假人身下，我們就把吊着假人的繩子猛地鬆手，那個假人就會不偏不倚地砸在真人身上，把個真人嚇得屁滾尿流的。後來還真嚇着一個小哥們了，尜尜就再也不弄這樣的惡作劇了。

我和尜尜還曾經一起趕馬車收麥子，不過，尜尜是車把式，我只是個跟車的。有一次，我在麥垛堆得有兩米多高的馬車上經過一個高五六十公分的田埂上時，本應該我下車來用鐵鍬把田埂鏟一剷平一平的，但是我偷了個懶，沒有下車，就讓馬車直接從田埂上衝過去。尜尜被顛得從馬車上掉了下來，好在他是坐在車把上，離地面很矮，沒有摔着。我呢，也從離地面有近三米高的麥垛上掉下來了。當時，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一股勁兒，我楞來了一個前空翻，直接就跳到了地上，一點兒都沒摔着。我在學校體育不錯，兵乓球、游泳都能。那次可把尜尜嚇壞了，尜尜後來直嘬牙花子：“你小子也太魯了。不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和尜尜到賀蘭山根的'部隊飛機場拉糞便的時候，是用連隊裏種的赫赫有名的平吉堡西瓜去換糞便的。我們看到人家豬圈裏的大肥豬連紅燒肉、炒雞蛋聞都不聞的時候——那是機場空地勤人員吃剩下的，他們都吃膩了，就讓飼養員倒到豬圈裏餵豬，我們倆真想跳到豬圈裏去舀上一盆吃。因爲那時，我們吃的是發黴的玉米麪熬成的稠糨子、一種名爲攪團的東西、一個月二兩油、一年只有四次肉吃。本來到廁所裏起糞便，應該是我的活兒，趕車的只負責趕好馬車就行。尜尜看我瘦小枯乾的，就一起跟我起糞。人家空地勤人員吃得好，連糞便都好，硬邦邦的，站在上面楞掉不下來。我們就跟挖土方似的，用板兒鍬一鍬一鍬地挖出來，再裝到車上。不過，我們每次去起糞，都能吃到一次紅燒肉和炒雞蛋，可勁地造，吃一頓能頂三天香。我和尜尜挺愛幹這活兒的，我們倆配合也不錯，他起糞，我往車上甩糞，還有一頓好吃的，何樂而不爲！

尜尜對我好像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我有一次探親假回北京，宿舍裏只留下了一隻破皮箱。說是皮箱，現在看來也只是人造革的而已，皮箱外表是疑似皮子，裏面卻是薄薄的一層人造革。不過，就是這樣一隻破皮箱，也是媽媽給我上山下鄉的一件最好的禮物了。我回北京探親，還真不放心這隻皮箱，生怕我走了以後，有人會把它偷了去或者毀了它。尜尜知道我的心思，我走了以後，他對連裏幾個小玩鬧說：“誰也不許動三哥的這個破箱子！”尜尜的話就是命令，我15天探親假回到連裏後，破皮箱依然完好無缺。

不過，我也得爲尜尜的去世說上幾句：他的去世，和酒精有很大關係。

他一天三頓酒，每天早晨四五點鐘就起牀，起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高度二鍋頭，至少有三兩；中午又是一大杯，如果有朋友來家看望，半斤起步；晚上接茬喝，三兩都打不住。一瓶二鍋頭，一天不夠喝的。家裏最多的是酒瓶兒、酒桶，而且是一水兒的二鍋頭瓶子、酒桶。他的夫人去世後，他喝得越發兇了，我家離他家近，有時在農貿市場就能看見他。每次見他，他的眼睛都是紅的，那就是酒精鬧的。有一次，他喝多了，從經常走的臺階上摔了下來，摔成了上肢骨折，幾個月都沒好。他還不聽人勸，大家都勸他少喝，我和連裏的戰友林金聲還到他家去勸過他，他每每都是答應得好好的，一轉臉就端起杯子來。酒精依賴，最後導致酒精中毒，這是何苦！喝酒，本是一件高興得事情，怎麼就喝出人命來了呢！尜尜，你太不應該了！你有兩個漂亮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兒，還有一個兒子，一個非常疼你和姥姥的外孫，你是一個大家族了，你和夫人相繼去世，讓孩子們多麼難過傷心！你們在寧夏那麼困苦的條件下拉扯這幾個孩子都整天樂呵呵的，怎麼就突然撒手這一大家子了呢！你到了天堂可不能再這麼喝了，你要好好陪陪夫人，她爲你生了三個可愛的孩子，幫你撐起了這個家，你在天堂可要好好對她，不許發脾氣耍狗慫，你必須保證她在天堂裏天天有笑聲，時時都如意，等你們金婚的那一天，我們連隊還健在的全體知青戰友會集體給你們發一封賀信，祝你們金婚快樂！記住，收到花環要給我們招手致謝，我們會跟你微信通話的！我們會說，尜尜，你走好，你們在那邊要幸福生活，過好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