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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太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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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爺爺,我叫他太爺。小的時候,對太爺幾乎沒什麼印象,只是在春節或清明節來臨的時候,在大人的帶領下到他的墳頭燒些紙錢,添幾鍬土罷了,心裏所有的概念就是我是太爺這棵老樹伸展出的枝杈而已。這事情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父母把我生得太晚,在我降生之前,太爺已經辭世,我們無法謀面,當然就沒什麼印象了。其實這也怪太爺,幹嘛走得那麼急,再活些年不就能見到了我了嗎?

我的太爺散文

今年清明節,我送父親返回故里,並且一同到了太爺生活過的地方,在那裏蒐集到了一些關於太爺的傳奇,原來太爺居然那麼英雄豪氣。

聽父親說我們的祖籍是土默特,祖先也曾是很高貴的蒙古貴族,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是政治排擠,或者是元末明初改朝換代爲避戰亂,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是落魄了,於是舉家遷徙到遼寧的朝陽,後來又輾轉遷移到吉林省白城地區的桃兒河畔。

關於後一次遷移,那過程本身就很有傳奇性:那應該是深秋的某一天,田野裏的莊稼大都收割完畢,大地裸露出黝黑色的肌膚,平坦的原野使視線開闊無比,一直可以遙望到天地相接處,一輛勒勒車搖着孤寂的鈴聲沿着美麗而蜿蜒的桃兒河慢慢地向上遊行駛,那就是我的太爺帶領家人在遷移,只有明確的方向,而無明確的目的地,從遼寧的朝陽到吉林的桃兒河,他們就是這樣慢吞吞地搖盪着,日出而行,日落而棲,何時何地而止,他們都不得而知。他們在尋覓,尋覓一個房子上有牛的地方,那就是他們的落腳點。據說這是一個算卦先生給指點的生路,這樣的地方一定會讓我太爺的家業興旺起來。於是一家人就抱着這樣一個信念,在東北的黑土地上,伴隨着古老的交通工具勒勒車輪的碾壓一天天地向前蕩去,終於在某一天太陽落山之前,太爺發現前方几間低矮的土房頂上,一頭牛靜靜地臥在上面倒嚼。於是欣喜若狂的太爺和家人們便跳下車,選了一個位置開始安營紮寨,一家人就在這裏定居了。後來他們才知道,那能夠臥牛的房子,其實就是在山坡的陽面挖掘出一個洞,然後在洞口處砌一堵牆,按上門窗就成了棲身之所,當地人叫它地窨子。因爲就山坡而建,當然牛就很容易登上房頂。

接下來的日子固然很艱難,因爲到來的時候已秋收完畢,農人們都把收穫的糧食大囤小囤地藏起來準備貓冬,太爺他們在本該收穫的季節一秋天都在趕路,先前存下的糧食也所剩無幾。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當大雪封山時,太爺就尋覓動物的足跡挖陷阱布套子捕獵野獸;當河面冰凍得像一面鏡子時,太爺就在冰面上鑿開一個窟窿,憋悶已久的鯉子、白鰱和胖頭魚們便爭先恐後地往洞口擠,於是太爺就揮舞鋼叉將它們挑出水面,收入車中……收穫多了,便將多餘的部分拿出來和鄉鄰們兌換些糧食,一個難熬的冬天就這樣度過了。開春的時候,太爺向鄉鄰中富裕的人家租種了一片田地,春種夏鋤秋收,肥沃的黑土地回報給辛勤耕耘者的是累累碩果,除了交給主人的租子,太爺家居然是袋滿囤滿倉也滿。照此下去,解決溫飽應該不成問題了,可是太爺沒有自滿,利用農閒的時候,開墾了幾畝荒地,也許當時人煙稀少,開荒的'事沒人管,也是運氣好,那幾年風調雨順,太爺的田地連續獲得大豐收,家境逐漸殷實起來,成了十里八鄉聞名的富裕戶。說起來太爺的富裕除了勤勞之外還有聰明,否則一個外來戶怎麼可以在人地兩生的異鄉站住了腳跟並迅速富裕起來了呢?但是或許是限於時代的侷限性,太爺同那個時代富裕起來的人一樣,有了錢便開始置地買房子買牲口。也許是遊牧民族的天性使然,太爺還用多餘的錢買了幾匹駿馬,其中的一匹白馬跑起來雖不能說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也可以稱得上草上飛。所謂樹大招風,太爺的發達引來了鄉鄰們的欣羨,也引來了一些人的嫉妒,更引來土匪們貪婪的目光。

那一天,不知道太爺幹什麼去了,或者是到鎮上趕集,或者是走親訪友,在回來的路途中,在幾棵老樹旁邊,太爺跳下馬來,剛解開褲帶準備小解,便被人用硬梆梆的傢伙頂住了後腦勺,接着便聽人家說:“借你的馬用用,早就聽說你是個英雄好漢,今天給你留條性命,以後多給我們養點好馬。”太爺知道,這是遇見了劫道的土匪,好漢不知眼前虧,於是便道:“我的馬好漢要是喜歡儘管拿去。”那土匪果真放過了太爺的性命,跳上馬揚長而去,待他跑出百十多米遠的路,太爺把手指放在嘴邊使勁一吹,那馱着土匪的白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然後奮起後蹄,拼命地狂蹬了幾下,便將那土匪摔在地上,轉身奔跑到太爺的身邊。太爺翻身躍上馬背,對土匪揮揮手說:“王爺廟(烏蘭浩特的舊稱)見吧!”然後雙腳一磕馬鐙,絕塵而去,身後還傳來砰砰的槍聲。

據說這樣的驚險故事在太爺身上發生還不止一次,都被老人家以非凡的智慧和驚人的膽略化險爲夷,因此也贏得了那一帶人們的尊敬。

那個年代在衙門裏做事是很威風的,普通人對之不敬也畏,至少不敢得罪,可是太爺卻不信邪。有一次,一個當差的來太爺家,或者是催稅或者是其他公幹都不得而知,總之是打了太爺看家的狗,然後撩起門簾很傲慢地走進屋裏。這時只見太爺摘下掛在牆上的鞭子,照着公差劈頭蓋臉一頓猛抽,嘴裏還喊着:“打狗還看主人,你登我家的門憑什麼打我家的狗?”那受了委屈的公差知道自己沒理,大概也懾於太爺的威嚴,雖然平日裏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慣了,但今天的茬不好惹,於是便忍氣吞聲灰溜溜地走了。

太爺的英名在那一帶不脛而走,很快引起了一些頭面人物的注意。吳俊生,外號吳大舌頭,東北軍的二號人物,張作霖的把兄弟想方設法要得到太爺,幾乎和“三顧茅廬”差不多,終於把太爺請到軍中做了他的副官。我想太爺在那裏也一定有很多傳奇發生,遺憾的是無法找到當時的見證人(大多以作古),也就無法記述了。在那裏,太爺幹了兩年,大概覺得不適合自己,便找個託辭,迴歸家園。也很慶幸他辭掉了這個差事,否則,沒準就在皇姑屯事件中和張作霖、吳俊生一塊殉國了,或者,憑他老人家的能力,也許能混個一官半職,那我就成了軍閥的後代了。

後來的太爺雖然已進中年,但仍然壯志未泯,農閒時間奔波於烏珠穆沁和科爾沁之間,用黑土地收穫的金燦燦的包穀和小米或換點食鹽,或者換回膘肥體壯的駿馬,用於農耕,也用作戰馬來資助抗戰。很小的時候就聽爺爺講他先是趕着勒勒車後來是花軲轆車到烏珠穆沁草原拉鹽的故事,原來他繼承的是太爺的衣鉢。我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葉乘坐着解放卡車途經烏珠穆沁草原來到錫林浩特的,那時的交通工具也由過去的原始狀態進入機械時代,但是大草原的荒涼空曠寂寥讓我感到幾近於恐怖,可想而知太爺那個時代往返之艱難。我想,那勒勒車碾壓的漫漫長路留下的不僅僅是太爺的足跡,更是蒙古漢子的鐵骨錚錚;那荒原沃野中飄蕩的不僅僅是太爺坐騎脖頸下叮噹的鈴聲,更是蒙古族漢子赫赫威名。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斯人已逝,留下的只有一抔黃土,但是,太爺那不屈的脊樑依然如不倒的旗幟永遠在我們後代心中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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