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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德的巔峯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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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遙遙,我來了,向着這明德的祀地,猶如朝聖者的虔誠。當汽車如流水一般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疾馳,穿越南嶺崇峻的峯巒暢行時,誰能想像五千年前舜帝南巡崎嶇攀登的艱辛?古今物質文明的強烈反差激發我對先賢的緬懷,派生對華夏民族古老文明的景仰,便有迫不及待的急切,想要投身九嶷山,去尋找一種被時代遺棄的精神。

舜德的巔峯散文隨筆

當我們感嘆世風日下,道德不彰的時候,驀然驚覺九嶷山腹地尚存一道道德文化的原始符號—— 舜帝陵。舜帝教民明德,倡導德治天下,他的功績隱匿在各種銘刻的碑碣間,早已被歲月的風雨浸蝕得幾近漫滅,他的精神也似乎在人們的頭腦中漸趨消亡。舜帝陵佔地百畝,氣息恢宏,彩旗招展,遊人如織,就像複製都市的一小塊喧囂,曾經的肅穆安祥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鬧哄哄的熱鬧似乎在張揚舜帝的功德,整個舜廟的氛圍卻與它背道而馳。歷朝歷代,人們懷着虔敬的心情前來紀念這位先賢古聖,儀式莊嚴而肅穆,今天,他的祀廟卻成了諸多產業中的一“業”。遊人可以花高價進廟瞻望,卻無法從中感動心靈。商業化的氣息無疑是對偉人精神的褻瀆。如果舜帝有靈,一定不會坐在那裏接受衆多矇蔽心靈的膜拜。正如一個勤政爲民的幹部,不會老是呆在辦公室裏喝茶看報,而會奔波在工作的第一線,舜帝也一定會持之以恆地巡狩。只有蒼梧之野才能尋找聖賢的蹤影。

舜帝從中原出發,迤邐荊楚,跋山涉水,風餐露宿,艱辛幾何?由都龐到萌渚,所謂蒼梧之野,從典籍中讀來,也許波浪不驚,但是身臨其境,置身高山峽谷之間,擡頭巉崖凌雲,滿眼喬木疊翠,難免慈生一種異樣的深入洪荒的恐慌,遠離文明的窒息。縱然從永州市區出發,也能明顯感覺到從丘陵到山地的地理差異。當汽車駛上尚未竣工的山路,才驚覺它的崎嶇和迢遙。在山谷間蜿蜒的紫荊河,瀰漫着神祕的山嵐,依稀飄行着娥皇女英的倩影,迴盪着湘妃慟哭的哀啼。兩岸峭壁上的斑竹在清風中颯颯,彷彿訴述一個古老的傳說。到了上游,河牀佈滿巨大的卵石,清一色潔白堅硬的花崗岩石質。它們在無數次洪流的衝擊下已然失去棱角,變得柔和圓潤。那些細小的卵石早已遷移到瀟湘的河牀,享受萬傾碧波的撫慰。這些體型碩大的個體尚須億萬年的時間才能奔赴母親河的懷抱。它們陳列在河牀上,像孔明佈下的八卦陣,又像遠古遺存的恐龍蛋。這些巨獸的後代歷經滄桑,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孵化出來,而世界早已進入文明的紀元。舜帝南巡走到這裏時,一定踩着這些卵石,彎下疲憊的腰肢,掬一把清流洗濯過臉上的汗水;半原始的土著感受到巨卵神祕的力量,赤腳踩在上面也曾跳過祀神的儺舞;打獵的山人和採樵的老叟在無數個橙紅的黃昏坐在上面小憩過......遠古的場景在時間的縱軸上一一展開,熬不住寂寞的等待,終究又隨時間風化了,唯有這些巨石的身姿依然在晴空下熠熠生輝。大山是沉默的,河牀也暫時收去了咆哮,然而正是這巨大的沉默裏蘊涵着無限豐富的聲息。在這裏,只要你願意聆聽,就能聽到五千年前的迴響;只要你願意尋找,就能俯拾歷史的殘片。恍惚間,一個勤政爲民的智者蓑衣葛鞋的身影在這空曠荒涼的南國大山裏悄然浮現,由朦朧而清晰,然後歸乎虛渺,留給我無盡想像的空間。

深入九嶷山腹地,已經無法辨別方向和位置。仰頭環視,荒蠻險峻的羣山像野獸一般包圍過來,遊人徒有一種被牢牢吸附牢牢鎖控的壓迫感。我忽然想起王安石那句“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的名言,確實是由經驗派生的哲理。這樣的感悟促人振興,哪怕山路阻隔,也要徒步攀登,一睹三分石的風采!

三分石在寧遠城南五十公里的深山中,是九疑山的次高峯,海拔1822米,相傳是舜帝的葬身之地,故又名舜峯。那麼三分石之行,也就是朝聖之旅了。因爲山勢太陡,新近開闢的公路不得不“之”字形迂迴折返。長距離在這些傾斜向上的山路上行走顯得非常吃力,走得久了,小腿肚子開始發脹,汗水也不斷地從臉頰上流淌下來。作爲攀登的回報,高海拔山地特有的味道逐漸呈現。在我的腳下,粗壯的崖樹枝柯橫生,墨綠的葉片遮蓋了峽谷的幽深,與遠山的翠綠融爲一體。從空曠峽谷吹來的山風在胸前颯颯作響,微微有些涼浸。回頭俯視,來路像飄帶一般在山腰舞動,一頭踩在腳下,一頭繫着小如巴掌的停車場,而汽車已成瓜子殼,人影不堪螻蟻了。又陡又長的山路就像一個隱喻,詔示着世間諸事的艱辛。當意志和體力博弈到幾乎衰竭的時候,前面的山巔上突然從雲霧中露出一座高大的石峯。這石峯是那樣挺拔,那樣雄峻,那樣不惹塵埃地屹立着。它的體量,它的位置,它的高度,渾然構建的精神氣質,迥異於平常低矮山巒上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那些低地的怪石看起來縱然精緻,在它的面前也只能是庸碌的化身。

道路到了盡頭。站在高高的觀景臺上,隔着峽谷直面三分石,我的身心徹底震撼了。打眼望去,無數座峯巒聚集着,簇擁着,在西斜的陽光照耀下延伸到天際的盡頭。在宏闊遼遠的背景中,三分石從絕頂突兀而起,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羈絆,巍峨的身姿足有三十層樓房那麼高;它又從中間分成三股,直指深邈的藍天。我不知道1822米的海拔是個怎樣的概念,但在平地只有百米左右海拔的參照下,現實中的三分石已經處於天人交界的高度。時不時有輕盈的浮雲從三分石的腰際繚繞而過,更顯得它超凡脫俗,仙骨崢嶸。這還是晴天才有的景象,據說只要天氣稍微差一點,大團的雲霧像帷幕似的將它遮掩起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這是怎樣一個天外來客?抑或歷史深處凝結而成的`文化精華?我忽然想起“至尊”這個詞語,並賦予它特別的意義——它彪炳的不是皇權的顯赫,而是精神的崇高,它就是舜德的化身!是的,我們與其把三分石牽強附會成舜帝的墓冢,還不如強調它象徵的意義。在這個經濟的時代,道德就像三分石一樣遠遁僻荒,因爲失德產生了諸多社會問題。我們瞻仰它,是因爲我們尚有向善之心。這顆善心的種子或強或弱地殘存於每一箇中國人的心中,它們蜇伏着,在痛苦中掙扎着,期待着春風的到來。

觀景臺和三分石之間橫亙着一道天塹。要走近它,必須下到腳下深深的峽谷,再向對面山坡攀爬。這樣做的前提是當天不能返回,並須備足飲食,過夜的篷帳,禦寒的棉被,防範蟲蛇荊棘的厚實衣褲,以及必要的藥品和攀巖工具。對於沒有充分準備的遊客來說,只能望洋興嘆了。但是,正因爲天塹的存在,才阻隔了俗人的騷擾——聖潔的仙石只可遠觀,不可近瀆,就像崇高的道德不可褻瀆一樣。不過偏有十多位驢友組成的團隊,肩負碩大的揹包,柱着柺棍走下峽谷,開始向對面進發。我不知道他們的行爲值得嘉獎呢,還是應該得到阻止?

許多遊客聚集在這裏,因爲心有感觸而相互交談。有曾經上過三分石的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的見聞和感受,什麼石上不可思議地有泉水流出,石下的山坡長滿了稱作“零陵香”的香草,還有另一面山坡遍佈的斑竹林......各種見聞竟相道來,令初遊者稱奇不已。人們在司空見慣、充耳不聞的現象面前挪動腳步,因爲新的參照而開始思索和表達,也許正是旅行的意義所在。我自信不虛此行,那些難以親臨的景觀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就在初見三分石的一剎那,我已經被震驚,被感動,並滋生深深的敬意,直到現在,仍沐浴在崇高的美感之中。我堅信,真正的信仰是一種內在的精神狀態。中國人不信上帝,但有着道德的傳統。三分石,——這舜德的巔峯,像紐約哈德遜河口的自由女神,像巴西里約熱內盧的耶穌神像,矗立的是一座精神的豐碑。一旦融入蒼生,便營造和諧和幸福;縱然遭遇放逐,也在默默地詔告:當人們普遍追求公平、公正和自由的時候,社會的主流一定是真善美的淵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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