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晚年散文

爸爸活到了晚年，可人卻反而回到童真去了。

雖然他那繞着後腦勺的頭髮已漸漸花白，並且日漸稀少，腦門程亮程亮的，無聲訴說着一個事實：爸爸老了。可他的秉性卻越來越像個孩子，說什麼話都是直來直去，不顧他人的感受，脾氣說來就來，我印象中的爸爸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他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過去，爸爸是家中的頂樑柱，肩上扛着家的重擔，雖然很辛苦，可是他是欣喜的，我們看得出來。從他在我們面前講工作中遇到的各種趣事，說話時臉上愉悅的神情，微微沙啞的嗓門並沒有影響他的鏗鏘語氣。過去他曾當過兵，是一名普通黨員，穿起軍裝時更是威風凜凜一臉正氣，即使退伍後也常聽他唱起國歌，每每唱起總能感受到他的一腔熱血，豪氣沖天。

現在偶爾也會聽到他哼上幾句，卻是低低地唱着，似乎帶着一點傷感一點失落，讓人聽了竟莫名感到難過起來。

爸爸的身體很不好，老毛病不少，不能太勞累。他退休後，媽媽也不敢讓他出去找事做，就讓他在家裏閒着。

這對於一個一向忙慣了的人，簡直就是種折磨，什麼都不做，不就等於是個廢人？再說了，爸爸和媽媽相互擡槓了幾十年，或者跟對方抱怨自己工作的難處時，彼此言語上有些刻薄，這個時候他們是對等的，也是樂此不彼的。

可現在不同了，爸爸退休了，媽媽卻還在上班。每次她下班回來，跟他說到上班時的事，爸爸能跟她說什麼，說自己在家看電視看到打瞌睡？還是說自己到對門和人聊了整整兩個鐘頭？這些媽媽是聽得進去的，甚至會還他幾句不冷不熱的話，這個時候，爸爸就只有沉着臉不應答的份了。

就是這樣，爸爸變得越來越沉默，脾氣也越來越不好。媽媽也想不明白，這樣悠閒呆在家還不夠好嗎，別人想都想不來，他怎麼還不滿意呢？

這樣的生活狀態一直維持了幾個月，一直到弟妹懷了身孕。過去一家擠在廠裏住時，爸媽在山腳下開墾了幾塊地，家裏的新鮮蔬菜是從沒停斷過的，我們都知道自家種的蔬菜是多美味可口。弟弟只是在飯桌上隨口說了幾句，沒想到爸爸去聽到心裏去了。

沒過幾天，爸爸便興奮地告訴我們說，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一個老熟人把田裏的一部分讓給他種菜，雖然不是很多，可也夠種上一家子吃的菜了。

爸爸一甩過去沉悶的臉色，一大早就起來做了早餐，媽媽前腳剛出去上班，他後腳也跟着出門了。一輛舊單車，後座上綁着個膠桶，樂呵呵地出門了。

在菜園裏忙上一陣子，又看着時間回家做飯吃。現在弟妹有了身孕，爸爸在做飯上更是花了不少心思。做飯收拾房間爸爸也是一把好手，能把裏裏外外收拾得妥妥貼貼的，就是上樓梯要累些，我們都勸着他要看着自己的身體來做事，千萬別累壞了自己。他經常是一邊應得好好的一邊又忙起來，總閒不下來。

媽媽下班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那熱乎乎的飯菜已經在桌上擺着了，似乎就等着她回來了。飯桌上，我們又聽到他們相互擡槓的聲音了。媽媽說着上班時的雜事，爸爸一改過去的沉默，也嘮起了自己侍弄的菜園怎樣怎樣了等等，臉上帶着微微的喜悅和自豪，一一說着都種了什麼菜，要多久就可以吃上新鮮的蔬菜，聽了讓人神往。

最重要的是，爸爸似乎又找回了從前的存在感和責任感。

不僅如此，他還找來各種材料，在頂樓搭了個簡易的棚。把四周圍好後，纔跟家裏人說他打算養雞，說是爲了有身孕的兒媳婦準備的。

從此，爸爸的每一天都是忙碌而充實的。每天清早他就起來做早餐，媽媽上班後他就要着手準備給雞吃的食物。把昨夜在菜園裏摘撿回來的`菜葉剁碎，參着麥皮和好，平時吃剩的飯菜也拿來餵雞。因爲雞是關在頂樓，沒有什麼活動的地方，怎樣把雞養得肥肥的他也動了不少心思。於是，每天，雞每餐喝茶水是必不可少了，爸爸（說）；這樣它們會消化得更好些，這樣胃口就好了。

喂好雞後，他會像平時那樣把家裏收拾一下，如果還有空閒就到對面嘮上一陣子，再回來做飯。午後小睡醒來，他又得到頂樓去清掃雞窩，然後纔去菜園摘菜。從菜園忙完回來，就開始準備晚飯了。一直到晚飯後，和媽媽一起坐在客廳裏看電視，這會纔是他們最愜意的時光，也是他們一天中最享受的時刻。

忙碌的一天，平凡的一天就這樣過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又經常聽到爸爸那激昂的歌聲響起，他的身體沒什麼大礙時，那忙碌的身影似總不見疲憊，總停不下來。

也許，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不願意閒下來，不服老，力所能及爲家中所付出的，這就是他最大的心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