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秋日經典散文

《最後的秋日》是一幅我珍藏多年的油畫。時至今日，我依然無從知曉這位天才的畫家是女士還是先生，是中國人還是西洋人……我想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幅畫一直在深深地感動着我。時隔多年，這幅畫依舊像陳年老酒，我久久地迷醉在它的芬芳之中。

應該說，《最後的秋日》是一幅平常不過的油畫。這幅畫的線條簡捷明快，沒有絲毫的誇長和變形，但我卻從中悟到了畫家隱晦的深遠的寓意。從總體上看，《最後的秋日》給人以凝重、恬靜和深遂之美，這種美常常搖撼我平庸的心靈。這是一位芭蕾舞女演員坐在臥室裏木椅上的畫，背景是薄薄的窗簾，和從窗簾傾瀉而來的淡淡的秋光。很顯然，這位美妙絕侖的少女，剛剛完成一場轟動的演出，她的面部表情顯得疲憊，也顯得十分安詳。剛剛告別舞臺的掌聲和鮮花，這位美麗的少女似乎什麼都在想，似乎什麼都不想，她的`右手輕託着玉腮，明亮的眼睛似乎有些混沌，有些迷茫……而從薄如蟬翼的窗簾傾瀉而來的淡淡的秋光，就這樣靜靜地傾灑到少女的肢體上。她的面部顯得更加明靜和秀美，她清澈的大眼似乎正在蘊含着一種風暴，生活的風暴或情感的風暴……意識到這一點，我爲這位不染纖塵的少女感到擔憂。因爲我知道，美麗純靜的東西，最容易遭到侵害和破壞。面對突兀的風暴，這位身單力薄的少女能應付得了嗎？

我無法讀懂畫家更深的寓意。在我的想象中，這位年輕的芭蕾舞女演員，可能已經出道很早了。對於鮮花和掌聲，對於廉價的恭維和衆多的追求者，她早已不再陌生。她有時間能夠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臥室裏。靜靜地沐浴着寧靜的淡淡的秋光，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了。我似乎感覺到，在功利場上身心俱憊的少女，此時此刻能獨享秋光的恩澤和撫慰，思想沉浸在一種最純淨的狀態，她可能什麼都在想，她可能什麼都不想，她渴望自己的心靈以及鮮活的肢體，能夠和這淡淡的秋光融合在一起……我又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這位美侖美奐的少女，剛剛從從戶外歸來，回到自己溫暖的小巢，一定是仔細沐浴了一番的。我是說，在蒸汽升騰的浴室裏，她一定在用自己的纖纖玉手，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自己鮮活而又光潔的肌膚，擦拭着那些來自塵世的污垢和灰塵……在最後的秋光裏，少女依舊恪守着藝術和做人的真誠，用自己單薄而又美麗的心靈，呼喚着一種無法支割捨的愛和無法拒絕的憧憬……而這恰恰是這位美麗少女的悲哀，高貴的美麗往往受到中傷。淡淡秋光下的少女，你意識到這一點了嗎？

我忽然聯想到了另外一幅畫。這幅畫帶着濃郁的宗教色彩，這幅畫幾乎是世人皆知的《最後的晚餐》。在達芬奇營造的藝術份圍中，我們一直在追問自己：是誰準備出賣耶穌？……那麼，這位芭蕾舞演員的美麗少女，她是無從知曉宗教與人類的某種默契的。我是說，美麗是一回事，毀壞美麗是另外一回事，但不論怎樣，每個善良的人，都無法平靜欣賞美麗的東西慢慢毀壞的過程，況且端坐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光彩照人的少女。我忽然悲哀的意識到，畫家不動聲色地創造了一個平靜的悲劇。那淡淡的秋光其實有些暖昧，恬靜少女的心湖，其實一點也不平靜，她的心湖蕩起層層波瀾，她在抗爭，她在掙扎！她不肯輕易地向生活與低俗妥協……這是一位隨時都有可能被捲入旋渦的孤立無援的少女。我剎時淚如泉涌，這幅珍藏已久的油畫，頓時變得模糊和混沌起來。

坐在紅色木椅上的少女，在淡淡的暖昧的秋光裏，於我蒙朧的淚眼中，漸漸幻化成一股悽豔的冷風景。而窗處的秋光依然，如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愴然而又含蓄。可我卻不會乞求施捨，因爲真正的陽光就在我的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