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謝和他的孩子們散文

老謝是我們刑警隊借用人員，剛到我們刑警隊時，我們就知道他孩子多，有六個。那時候我們還是二十出頭的小青年，對四十多歲有六個孩子的老謝都感到不可思議，常常嘆息：沒文化就是可怕，本事沒有，孩子生了一大把。

老謝沒有正式工作，因爲年輕時一次意氣用事，替朋友打架，結果致人重傷，蹲了監獄。判刑時間雖然很短，但必定身上有了污點，所以老謝出獄後沒單位肯接收他，老謝只得浮游於社會各個角落，找工作、出死力，累得不輕，可錢卻沒掙着多少。老謝使出渾身解數，可六個孩子卻像螞蝗一般，一點一點地欲吸乾老謝那本來就乾瘦的身體裏的血。

我們刑警隊裏當年辦理老謝案子的刑警，終於看不下去了，就託關係找人，在地質勘探隊爲老謝尋了個看大門的差事。可勘探隊的領導在知道老謝的“光榮歷史”後，怎麼也不願意要，說，這樣的人看門，讓人不放心。正好那時候我們刑警隊需要從各單位借用人員，於是經過協商，老謝就以勘探隊人員的名義被借到我們刑警隊幫忙。

其實老謝也幫不了我們什麼忙，老謝沒文化，除了自己的名字，大字不識幾個，更不用說幫我們整理材料了。所以當時借老謝來時，我們幾個年輕人都有意見，心說，怎麼把一個沒用的人給弄來了。但看到連隊長都幫襯着老謝，我們也就不敢再說什麼。隊里人都知道老謝家困難，家裏有什麼吃的、穿的，能救濟的就儘量救濟着他。記得有一年刑警隊收繳的`無人認領的衣服、鞋子，時間長了黴變有氣味，準備消毀，老謝覺得燒了可惜，就與隊長商量，弄回家洗洗改給孩子們穿。

老謝雖然沒文化，但人極勤快，也許他是覺得幫不上什麼大忙，他來我們隊後就將隊裏的衛生打雜全包了。每天老謝來得最早，把地拖得乾乾淨淨，把每個人的桌子擦得一塵不染；透開小煤爐子，早早地將開水燒好，裝滿每個水瓶。只要遇到辦案審訊，負責看人的準是老謝。老謝幹這些事極在行，也極認真負責。還有一件事讓我們對老謝刮目相看，就是摸違法犯罪線索，老謝摸線索不僅一摸一個準，還常常能有重大收穫，這讓我們對他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漸漸地，我們不再輕視老謝。

老謝是個極勤儉節約的人，不吸菸、不喝酒，很少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錢，身上的那幾件衣服還是同事們救助的，多少年來很少改變。勘探隊給的工資不多，每一分老謝都進行了合理的安排。老謝買東西從來都是論個不論斤，六個，或十二個，他說，這樣回家給孩子們好分。有人笑話老謝說，連分花生米都是按粒分的，一人一粒挨圈來，最後不夠分一圈了剩下的纔是自己的。我問老謝，這是不是真的，老謝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說，不這樣分，孩子們就會認爲不公平，就會打架。

老謝是在與我們一起戰鬥了六個年頭突然倒下的，送醫院一查胃癌晚期，沒到一個禮拜人就走了。老謝走時才四十九歲，去向老謝遺體告別那天，我們才知道，老謝的六個孩子中有四個是他收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