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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村莊溫軟的呼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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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心裏,炊煙是村莊流淌在歲月深處的一句輕嘆。

炊煙,村莊溫軟的呼吸散文

我們的祖先從遠古走來的時候,一無所有,唯有的意識就是同其他生物在浩渺的大地上爭搶續命的糧食。糧食從何而來?一株野草,一棵小樹,或者是一隻剛出生不久還未探索新世界的小獸。只能這樣,混沌的世界中,人還不能被稱爲“人”,只是萬千生命體中的一員罷了。那麼索性就行走吧,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哪裏有食物就往哪裏走,就像隨季遷徙的獸羣。直到有一天,在一個有山有水有泥土的地方,先民發現了活命的先機,停下行走的腳步。築土爲牆,鑽木取火是他們最偉大的發明,升起的第一縷炊煙變成了標誌性事件,人類的文明向前跨越了一大步。最起碼脫離了生吃活吞的野獸羣體。日子依然單調,卻也變得安詳,人雖然沒有和世間的花草一同醒來,卻在這縷炊煙中超越了所有的生物。我猜想,那時的先輩們不會再迷茫,日日升起的炊煙告訴他們,生活還有延續的希望。

因此,我一直認爲,只有炊煙能夠象徵人類生生不息的生命歷程。老房子能夠屹立千年,也終會在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俯下堅硬的身軀。走了千年的老路,或許會隨着人類進化的腳步變成雜草叢生的荒草地。任何一個物體都會在時間的滄海桑田中變成歷史長河中的廢墟瓦礫。唯有炊煙,自升起的那一天就從未間斷。我固執地認爲只要這個世界中還有人類生活的軌跡,就有炊煙升騰的一片天空。這個設想我不曾論證,也無法去論證。其實有時候回想起來,或多或少會在心底裏泛起一絲心虛,我不能夠確定炊煙是否會真的消失在時間的荒流中,這讓我有些害怕。可是當想起村莊的時候,便不再彷徨。我確信,只要村莊還在,炊煙就不會消逝。

在村莊裏,沒有一件物體能比炊煙更讓人心安。炊煙是什麼?有人把它理解成“煮豆燃豆萁”的荒涼,有人把它理解成“民以食爲天”的希望,甚至還有人說它是“爲誰辛苦爲誰忙”的困頓。我認爲都不妥。我說炊煙是村莊柔軟的呼吸,就像母親的臂彎一樣溫暖。真正的炊煙也只能在鄉村中見到,“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說的就是鄉村中炊煙繚繞的景象。那炊煙有味道,是飯菜的清香夾雜着生活的苦澀。那炊煙也有形態,是隨着清風映照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姿態。那炊煙更有顏色,是金黃的麥粒變成飯食後遺留在天空的一縷淡青。村莊裏的日子雖然枯燥但不會無味。每天的生活在一縷炊煙中拉開帷幕,又在一縷炊煙中陷入沉寂,其間的苦與樂只有經歷過世事的莊稼人才能說得清道得明。可是不論怎樣,只要屋頂的煙囪中還能升起這縷炊煙,鄉村就活着,莊稼人就沒有寂滅生活的希望。鄉下人的日子很苦,爲延續這縷炊煙而東刨西挖。鄉下人的日子也很清,這縷炊煙就能滿足他們小小的心願。在黃土村,每個人都希望自家“煙火不斷”,越燒越旺,我對這裏的“煙火”沒有過多的研究,想來,這煙火指的定是炊煙。只有炊煙能闡述生命,也只有炊煙能象徵生活。

我熟悉村莊裏升起的炊煙,就像熟悉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氣體。在我的印像中,炊煙只有在黃昏的時候才顯得靜謐。夕陽斜射的`餘輝不再刺眼,照在老屋前後的樹葉上,閃動的反射光就像靈動的星星,一閃一閃,瞬間能軟化疲憊的心。土房老態龍鍾,像一個安靜的老人,夕陽讓它原本枯黃的身軀變得更黃,黃土高原的蒼涼就在此時達到了極致。炊煙是應景而生的,絲絲縷縷,一縷清風就能讓它變幻出各式的形態,像馬,像牛,我覺得更像是一種圖騰。我雖然沒見過“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遼礦的場景,但我猜想,它比起黃土高原上此時的景色也就變得遜色了吧。或許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總是認爲,西北的豪放和粗狂就在這樣的景緻中提升到了一定高度。

小時候,我害怕看見土牆房子屋頂飄起炊煙。每次在這個時候,母親總會站在屋後的土坡上高一聲低一聲地呼喊:“雲娃,雲娃,快來吃飯,再不來小心我打爛你的屁股。”我痛恨這個時刻,懊惱母親總是打斷我做“梁山頭領”的夢想,讓同行的玩伴恥笑。可我不敢違背母親的意願,稍稍回得晚點,母親就會拿鞋底子抽我的屁股,罵我是不成器的東西,就知道在土坡上瘋玩。我不敢頂嘴,就在心裏暗暗對忿:“哼,你說我是不成器的東西,我哪天做了梁山頭領就不管你這個母親。”惱歸惱,母親的話還得聽。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在心底裏詛咒炊煙:“是誰發明了這個掃興的東西,敗了我的美夢?”有時候,我會對着煙囪發呆,想進一切辦法阻止炊煙在煙囪中升起。比如,趁母親出山的時候拿麥草秸稈堵住煙囪的出口,害得她生不起煮飯的爐火,臉薰得像熊貓。或是往煙囪中投擲土疙瘩,權當訓練投籃的準心。這些事當然不能讓母親知道,我那時大概還在竊喜這些天才般的發明,終於讓我在某個黃昏坐上了“梁山”的頭把交椅。

後來,我開始理解母親,也認識到自己的頑劣給她原本沉重的生活增加了多少負擔。當然,這是很多年後的事了,我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纔開始理解炊煙的高度,也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才讓一個頑劣的鄉村孩童開始審視自己的生活。竈臺是炊煙的故鄉,母親便是竈臺的守護者。作爲炊煙的製造者,母親所揹負的艱辛可想而知。每天清晨,我在老風箱“咯噔咯噔”的響聲中驚醒,擡頭便能看見竈膛中熊熊燃燒的竈火,還有母親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因求學路遠,母親不得不早起備飯,這頓飯既是早飯,也是午飯,是我一天最正式的飯食。其他時段,只能用乾糧果腹。傍晚,迎着晚霞歸來的孩童,老遠便能看見屋頂升起的炊煙,走得近了,還能看到母親張望的身影。她心疼兒子,總會在我放學歸來的時段提前備好晚飯,不論多忙,不論颳風還是下雨。就這樣,我在炊煙的迎來送往中逐漸長大,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就是這個簡單的程序,母親重複了十幾載。時間長了,在我的眼中炊煙也就不是炊煙了,它映着母親的身影,承載着母親的寄託。

再後來,我已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對炊煙也有了更深的理解。以前最不珍惜的事物此時變得無比珍貴,只可惜,我將要離開這座村莊。這是生活所致,小時候離開村莊是我小小的夢想,現在真當這個夢想將要實現的時候,我卻變得困頓。好像離開了村莊,一切將會變得空虛。母親呢,最然嘴上一直說希望我儘快長大,她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爲我準備飯菜。可我分明在臨近離開的那幾天看見她的臉上掛着淚水,又不斷地囑咐,她不在的日子裏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任何事都可以怠慢,就是不能怠慢吃飯,人是鐵,飯是鋼。

我在離開的那天回望一眼村莊,此時母親正站在村口頻頻揮手,我不敢多想,害怕幾度忍住的淚水再次決堤。那就儘可能多地記住這座村莊吧,站在山坡上仔細觀望,我看到房子是和大地融爲一體了,灰黑的瓦片像細密的針腳,在零碎的黃土地上匯聚成一絲靈氣。恍然間,我看見一縷炊煙,在湛藍的天空下漂浮成村莊的圖騰,好像是要囑咐將要遠走的遊子:“別忘了,歸來。”此時只有自己能告訴自己這句話多麼多餘,誰能夠忘記?誰不想歸來?當生活爲我指引一條通往遠方的路時,我不得不踏上征程。聽起來有些悲壯,就像扛槍的軍人將要踏上未知的戰場。可是話說回來,誰能說自己不是一名軍人,正在爲自己或是家人浴血奮戰。穿軍服的軍人爲祖國的繁榮戰鬥,五星紅旗是他們的魂。我爲保證自己餓不死的日子戰鬥,炊煙是我的魂。離開時的回眸,我看到屋頂升起的炊煙,彷彿看到鮮豔的旗幟在黃土坡上迎風招展,這讓我的步伐更加堅硬。但我依然堅信,總有一天,我會回到這座村莊,風塵僕僕歸來,把它作爲人生道路上的最後一程。

想得有點多,言得也有點過。但我知道,沒人會責備我,也只有在拼湊幾篇文字時纔會傾瀉如此氾濫的思緒。其他時刻,我只能隱忍。有幾個年頭了,我無數次在夢中回到村莊,抱一捆秸稈,煮一碗可口的漿水面,看屋頂的煙囪中又升起那縷炊煙。這樣的炊煙在清風中變得虛渺,越來越虛渺,我在盪開的菸圈中看到了母親的笑容。這種感覺類似於白日做夢,我卻對此樂此不彼,好像總要回想些什麼才能彌補這幾年我對村莊,對母親的虧欠。

久而久之,炊煙成了繚繞在我心頭的一朵祥雲。每個人的心中該有這樣一朵祥雲,寄託着他們內心深處無法訴說的情愫。我曾經想象過無數的畫面,希望用這些零碎的畫面拼湊出一座完整的村莊。漸漸地,這座村莊有了生命,我在炊煙中感受到了村莊溫軟的呼吸。

哦,炊煙,它是村莊溫軟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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