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美文：中秋月圓

又是中秋節了，每年的中秋節都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希望今年也是。

　　【中秋美文：中秋月圓】

小時候，中秋節就意味吃月餅。但似乎每個中秋節都是在夜裏迷迷糊糊的過了。因爲爸爸媽媽幾乎每個中秋都在地裏收稻子。我和二姐小一點，就在家依媽媽的吩咐，將幾塊月餅與河裏我們自己弄上來的雞頭菱角一起，放到小桌子上，點炷香上盞茶，朝月明的地方放着敬月亮。然後坐一邊，盯着盤子裏寥寥可數的月餅咽口水，發愣。直到困的熬不住一頭扎進夢鄉。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時候，媽媽將我拉起來，塞上半塊月餅在我手裏。迷迷糊糊的孩子，即便在夢鄉的邊緣，也一下子分辨出手裏是月餅，忙不待的往嘴裏送。只是總沒吃幾口，月餅就掉到了一邊，人又重新倒下去呼呼沉睡了。

後來長大，在離家的異地工作。即便有節假，八月十五也常常在異地過了。幾個朋友三五成羣出去玩一天，或者一個人窩在一個地方睡大覺，也被心儀的人牽去吃月餅。那時候的月餅，仍舊價格不菲。但兩個人，基本可以隨性地吃了。那時的中秋節，就是休閒，是放縱一下的好日子。少年人的心思，是一匹不羈的野馬，只知道狂奔;又如一盤無法凝聚的散沙，砌不出心形。

婚後，有了寶寶。這時候，已懂得近中秋之前，抽空上街買月餅，買衣服鞋子，送爸媽和寡居的婆婆。最重要的，我開始記起小時候媽媽教的做法，去敬月亮。那時候，月餅多了許多品種，廣式，蘇式，京式等。供品也可以多許多，雞頭菱角不再需要自己去河裏摘，買蓮藕的時候可以一起買來;還可以買橘子蘋果香蕉，將一張小圓桌擠得滿滿的。我虔誠的拜月亮，請求月娘娘保佑我夫君和寶寶幸福健康……

多少年後，回想那些歲月的這一天，從眉痕到滿月，從今秋到來年，越過多少世間的更替與炎涼，我那根思念的琴絃，就是一直彈不出鄉音……

九五年的秋天，當金色的稻浪翻滾時，當街上響起起賣雞頭菱角藕的吆喝時，我們都守在醫院。爸爸因爲小感冒，引發嚴重故疾肺氣腫而住進了他當年工作的醫院(後來導致心力衰竭)。那些天，父親不停的呼吸，再呼吸，本來皮包骨頭的胸部沒有了一點肉，所有的肋骨都根根在目跟着呼吸一縮一張。他上身連一件薄薄寬寬的汗衫都不能穿，都嫌重嫌勒嫌壓迫着喘不上氣。八月初五那天，爸爸開始好轉，和我們說話，和一起住院的大伯母開玩笑，說大嫂，看誰吃到誰的齋飯(喪事的宴席)。又和我們說小時候的事，說我們個個都很淘氣，都常常捱揍。特別是我，總是好奇扎針，經常偷他的給人看病扎針的針管出去扎雞鴨、扎貓狗，因此尤其常捱揍。我們兄妹幾個，包括兒子都小學五年級了的大哥，圍着爸爸談笑，心裏好開心。但這時叔父叫我們出去，囑咐我們兄妹五個一刻都不要離開，牢記爸爸說的每句話;奶奶在一邊，開始時不時隱忍不住的嚎哭;姑姑去找香頭(巫師)，問卜;母親則緊張惶恐的暗暗發抖;醫生們——從前爸爸的老同事們一個個嘆息着搖頭，說，遲了……這一切，於我們兄妹幾個，都是莫名而使我們生氣：爸爸只是小感冒而已，爲什麼大家都做這些事情說這些話，這麼不吉利!然而當夜，我們睏倦的熬不住的時候，媽和奶奶的嚎哭聲驚醒我們。那時已經父親仰面躺着，笑眯眯的臉色，像睡着了……

那年中秋節如期而至，我們兄妹第一次在這個被忽略了幾十年的節日聚齊。然而這時候，櫃上多了張黑白照片，餐桌上，空了副碗筷……

“除了通過黑夜的道路，無以到達光明!”

是啊，除了經越永別的苦痛，無以閱懂死亡……

爸爸離去後，二十幾歲的我怕聽嗩吶聲，怕聽哭聲，怕在路上見到送殯的一路白頭，怕過中秋節……待時光荏苒倏忽，我的孩子漸漸長大，我又喜歡常常在有月亮、沒月亮的夜晚隔窗望月。明白一年中有十二或十三次月圓，卻只有一次中秋，如我們的一生，過了一輩子的中秋，其實只盼一個團圓，在我們每個人的秋天!

人生之秋，當都已能時時在心裏盛一輪滿月，無論晴天雨夜、擡頭低首，時時都可以看得見，那一盈滿滿的對親人、對朋友、對塵世的牽掛和眷戀。如果人生難免王國維的“三看山”，那我們就慢慢走過人生一重天，熬過兩重天，領略三重天，笑看數重天……我們需要明白，一個人不止能 “一葉知秋”，還需能 “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