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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寒日蕭蕭上鎖窗》李清照宋詞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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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寒日蕭蕭上鎖窗》的作者是李清照,這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南渡後的作品。下面一起來賞析看看!

《鷓鴣天·寒日蕭蕭上鎖窗》李清照宋詞賞析

 鷓鴣天·寒日蕭蕭上鎖窗

作者:宋·李清照

寒日蕭蕭上瑣窗⑴,梧桐應恨夜來霜。酒闌更喜團茶苦⑵,夢斷偏宜瑞腦香⑶。

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⑷。不如隨分尊前醉⑸,莫負東籬菊蕊黃⑹。

 【註釋】

⑴蕭蕭:悽清冷落的樣子。原爲象聲詞,如風聲、雨聲、草木搖落聲、馬蹄聲。《詩經·小雅·車攻》有“蕭蕭馬鳴”,《楚辭·九懷·蓄英》有“秋風兮蕭蕭”,《史記·刺客列傳》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瑣窗:鏤刻連鎖紋飾之窗戶。多本作鎖窗,當以瑣窗爲勝。

⑵酒闌:酒盡,酒酣。闌:殘,盡,晚。司馬遷《史記·高祖本紀》有“酒闌”,裴駰集解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文選·謝莊《宋孝武宣貴妃誄》有“白露凝兮歲將闌”,李善注曰“闌,猶晚也”。團茶:團片狀之茶餅,飲用時則碾碎之。宋代有龍團、鳳團、小龍團等多種品種,比較名貴。歐陽修《歸田錄》卷二:“茶之品,莫貴於龍鳳,謂之團茶,凡八餅重一斤。”

⑶瑞腦:即龍涎香,一名龍腦香。

⑷仲宣:王粲,字仲宣,漢末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其《登樓賦》抒寫去國懷鄉之思,馳名文壇。

⑸隨分:隨便,隨意。尊前:指宴席上。尊:同“樽”。

⑹東籬菊蕊黃:化用陶淵明《飲酒二十首》的“採菊東籬下”句。

 【翻譯】

深秋慘淡的陽光漸漸地照到鏤刻着花紋的窗子上,梧桐樹也應該怨恨夜晚來襲的寒霜。酒後更喜歡品嚐團茶的濃釅苦味,夢中醒來特別適宜嗅聞瑞腦那沁人心脾的餘香。

秋天快要過去了,依然覺得白晝非常漫長。比起王粲《登樓賦》所抒發的懷鄉情,我覺得更加淒涼。不如學學陶淵明,沉醉酒中以擺脫憂愁,不要辜負東籬盛開的菊花。

 【創作背景】

這首詞寫秋景,寄鄉愁,應是李清照晚期作品。依詞中“仲宣懷遠”和“莫負東籬”兩句,這首詞大概作於李清照南渡後不久,時間大約是公元1128年(宋高宗建炎二年),那時趙明誠正在江寧任知府。 此詞寫作時間尚有爭議,有人認爲是李清照“晚年流寓越中所作”,當時趙明誠已去世,“茶苦”和“夢斷”二語是暗寓作者的亡夫之痛。

【講解】

這首詞的感情調子是比較低沉的。社會亂離,客居異地,詞人在詞中寄託了家國之思,有着身世飄零的感遇。

“寒日蕭蕭上瑣窗,梧桐應恨夜來霜。”

“寒日”,是說陽光有些慘淡、冷清。詞中所寫是秋天,並非冬日。太陽慢慢升高了,一點一點照射到窗上,看上去很明亮,卻給人以冷落蕭索之感。“蕭蕭”,一般用來形容風雨,這裏是說陽光給人的感覺,就如同蕭瑟的秋風一樣,有些淒冷。用“蕭蕭”形容“寒日”,一下子便給深秋的清晨帶來遲暮的氣氛,也爲全詞點染了一個色調悽清的背景。“瑣窗”,雕刻有連環圖案的窗子。從它前面的“上”字來看,太陽光照射到窗上,有一個慢慢移動的過程,說明主人公一直久久地注視着,心緒茫然。“瑣”,一作“鎖”。

“梧桐”一句,又在悽清中抹上了一層暗淡的色彩。主人公朝窗外望去,曾經茂盛蒼翠的梧桐樹無言獨立,一枝一葉似乎都凝結着愁怨:它們一定是對夜間的寒霜心有恨意吧。梧桐因天氣轉冷、霜露漸重而開始落葉凋零,但草木無知,本不能恨,詞人採用擬人的手法,將自己的感受融入其中。其時,清照遭遇國難,流落他鄉,逢秋作客,不禁倍感悽清和愁怨。不過,她並不直抒胸臆,而是含而不露,移情入景,借梧桐之恨,傳達自己的情緒。

“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

“酒闌”,即酒意將盡。主人公喝完酒後,再喝上幾杯團茶,那又濃又苦的滋味正是她所喜好。“團茶”即茶餅,宋代有爲進貢而特製的龍團、鳳團,印有龍鳳紋,最爲名貴。茶能解酒,特喜苦茶,說明酒飲得很多。主人公並非酒徒,其所以如此,無非是心情苦悶,借酒排遣。從夢中醒來之後,只覺瑞腦散發出的清香,沁人心脾。“瑞腦”,薰香名,又名龍腦,以龍腦木蒸餾而成。至於她做的是什麼夢,又因何而斷,這都留給讀者去想象。

這兩句敘寫主人公在寂寞秋日自遣的情狀。“更喜”和“偏宜”兩詞,表面上寫樂,實際上是寫悲。酒飲得多,表明愁重。苦茶雖宜解酒,但那只是生理上的。精神上的苦悶,根本不是借酒澆愁、飲茶解醉所能排解。“偏宜”,表面是說香氣宜人,實則是說環境的清冷靜寂,因爲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中,才能讓人更加明顯地感覺到薰香的香氣。主人公在燃香獨坐、默然沉思中,似乎獲得了片刻的寧靜,但其內心深處,仍是愁雲恨霧,揮之不去。這種以閒寫愁的筆法,是很耐人尋味的。

“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

秋天已經過完,白天還是那麼長,比起仲宣懷念遠方家鄉,主人公更覺淒涼。夏至以後,白天逐漸變短,到秋盡時,主人公卻覺得白天還是那麼長。看似無理,實則有因。終日被思念故土的愁苦所煎熬,自然會產生日長難捱、度日如年的感覺。 “仲宣”一句用了王粲的典故。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高平(今山東鄒縣)人,少時即以文才見長,是“建安七子”之一。董卓之亂時,他避亂荊州,依附劉表,但未被重用。在荊州他寫了《登樓賦》,抒發壯志未酬、懷鄉思歸的抑鬱心情。此時,詞人因“靖康之難”、北宋淪亡而背井離鄉,其身世、情懷與仲宣相仿,故藉以自況,其思歸不得的幽怨之情似乎還要強烈,因此說“更淒涼”。這一典故的容量是很大的,包含了道不盡的身世之感、亂離之苦。

“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

“隨分”,隨便,含有隨遇而安的意思。飄零的命運不知何時才能結束,日思夜想的故土不知何日才能重歸,總不能一直淒涼感傷,被無邊的愁苦壓倒吧。不如端起杯中美酒,隨意痛飲,別辜負了東籬盛開的菊花。“東籬”,種菊花的地方,語出陶淵明《飲酒》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本來是借酒澆愁,卻又故作達觀;而表面上的達觀,實際隱含着悲愁難遣的家國之思。因此,把酒對菊絕非賞心樂事,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我排遣。這種自寬的說法,看似輕鬆,實則含怨。

 【賞析】

這是一首悲秋之詞。這一類題材詩詞,我們在前人那裏,已經見得很多很多;然而細讀李清照這首《鷓鴣天》,卻仍然“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地感受到新鮮之處。這就啓示我們:這首出自女詞人晚期之手的詞中,蘊藏着豐富的思想內蘊和獨特的藝術美感——而這兩者,又都通過詞中抒情形象的多側面來表現出的。拿現今小說理論來講,就是塑造了一個由多重性格所組合而成的複合的抒情形象(也即作者的自我形象)。但是,李清照卻又非一個普通的思婦或怨女可比——她更是一個才女、甚至是一個巾幗鬚眉!因此我們便在女性作者的形象之外,又看到了某種程度的士大夫相(或者也可說是:嗅到了某種程度的'士大夫氣息)。我們知道,李清照其人,雖然身爲婦人,然而卻又具有着一般女性、甚至是普通男子都不能企及的志向和才華,這就使她的詞作在柔情之中還流露了騷人墨客式的雅趣……因此李清照所寫的很多詞作,就不僅體現了女性作者常有的那種婉約細緻的特色,而且另還帶有某種士大夫文人(男性)的氣息。這首《鷓鴣天》,就正好體現了那種男性的生活氣息和生活情趣。比如詞中寫到的“酒闌更喜團茶苦”“不如隨分尊前醉”,就倜儻有丈夫氣,並無閨中女子那種扭捏軟弱之態。這就使這首總體是柔的婉約詞中,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剛性風格。柔與剛的適度的結合或統一,就是它獨特的藝術美感之所在……這首詞就不僅是一首普通的悲秋之作,而且是一首“傷心人別有懷抱”的悼亡之作。拿這把鑰匙來開這首詞的詞境,我們就可以豁然開通:“寒日蕭蕭上鎖窗,梧桐應恨夜來霜”,其第二句暗化賀鑄的悼亡名句“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鷓鴣天》,一名《半死桐》),同樣表達了她悼念親人的悲苦心情。因之接下來“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兩句。“茶苦”和“夢斷”二語,也都暗寓着亡夫之痛……“酒闌更喜團茶苦”。難道真的是這樣瑪?非也:此喜實乃一種生理上的快感:飲酒之後,苦茶最宜解酒;而實質在心理上,卻無論是借酒澆愁的獨酌和解醉飲茶的獨啜,其內心世界都是苦澀的,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下句“夢斷偏宜瑞腦香”也就同此寫法:“夢斷”者,好夢已斷、斯人長逝也;但夢醒之後,卻又“偏宜”燃香獨坐、默然沉思,這裏同樣寫出了她內心的孤寂。故而這兩句詞句,一方面寫她十大夫式的生活情趣,另一方面卻又“波峭”地寫出了她懷念亡夫、獨棲空房的苦悶;與上兩句詞語,便組合成了一種深悄清冷的悼亡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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