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日誌

有沒有一個人，不需要說一句話，不需要做一件事，只一個背影就使你淚流滿面。

我因手術檯前汗流不止的醫生而心生敬意，因崗位上兢兢業業的工人而內心慚愧，也因地震時捨身護學生的教師而潸然淚下……令我動容的事有萬千種，每一個人對原則的堅持都令我感慨萬千，我欣然於那些足以感動我的人和事，卻唯獨害怕看到那些蒼老的背影。

時值高中，週六下午常與朋友約着去逛街，雖說是逛街，其實大多數情況下什麼也沒買，只是轉轉路放鬆心情而已。那時候，總會在路邊看到賣水果或蔬菜的老爺爺老婆婆，除了偶爾問問價錢買點水果，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是低頭拉着朋友迅速離開，就像一個做錯事害怕被逮着接受懲罰的孩子。

我不是厭惡於那些老人，更不曾嫌棄，我只是害怕看到那些老人，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年紀，他們卻還在爲生活奔波。他們就像是一抹微弱的光亮，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努力發出光，一不小心就灼傷了黑夜裏行走的人，而我，便是那個行走在黑夜中的人。

我生於離異家庭，爸爸卻不爭氣，抽菸打牌酗酒，得過且過，我便在爺爺婆婆的膝下長大。

見到那些老人，我常常想到我的爺爺婆婆，我內疚於未能陪伴在他們的身旁，只在每年寒暑假回家照顧他們。爺爺總說自己活不長了，這個時候我通常會嬉笑着說：“怎麼會，您還要看着我大學畢業看着我談戀愛呢，到時候啊，你還要檢視檢視我的男朋友，看看中不中你意。”心下卻一陣愴然。

爺爺婆婆已是年過七旬，常常病痛纏身，婆婆尚且願意去看醫生，爺爺通常捱着就過去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爺爺的背彎了，頭髮也沒幾根了，手指早已畸形，走路也不那麼有力了。

“幺幺，你在屋裏待着，我出去一下就回來。”爺爺轉身離去，將蒼老的背影留給我。爺爺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曾多少次在他的背後潸然淚下。

那根曾在大雨天揹我回家的背脊再也直不起來了，那些烏黑的髮絲再也長不出來了，那雙爲我做過多少小玩意的手再也不修長了，那雙曾走過全中國的'腿再也不健壯了……什麼時候開始，爺爺老了，真的老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看看你就老了。”

婆婆走幾步路都已吃力，總在夜晚因疼痛難耐而醒來，吃飯也不過是很少，耳朵也不好使了，每次我跟她講話總要大聲講好幾遍，婆婆總是因我的大分貝而“哈哈哈”地笑，我心裏卻難受極了。我多希望耳聾的是我，眼花的是我，生病的是我。

“幺幺，怕是我們看不到你出身社會工作了”。

“會的，看得到，你們要活一百歲的。”

時光時光，請你慢點走，給我多一點時間，我想多看看他們，看盡他們臉上的皺紋、眼裏的滄桑，聽盡他們心間的疼愛、嘴裏的嘮叨。我想好好孝順他們，用盡可用的分分秒秒時，做盡可做的樁樁件件事。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卻不想“子欲養而親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