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散文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湛藍湛藍的，偶爾幾片薄如蟬翼的浮雲，在天空中輕輕的飄動。天空真孤獨，偌大的天空除了幾片白雲和那熱烈的太陽，甚至連只鳥兒都沒有。

小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院子裏，彷彿那隻井底的蛙兒一樣，擡頭望着天空。時間久了，脖頸微微發硬，很是難受。索性就躺到了地上，這時候，天空是方正的、孤寂的、空靈的。

太陽暖洋洋的，曬在身上很舒服。院子東面有兩棵小小的棗樹，此時睜開了滿樹的綠色的小花，若不細聞，只是輕輕動動鼻子嗅嗅，纔會有極淡的清香飄進鼻子，彷彿塵土的清香似的，淡淡的，就像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雲好自由呢，天空很大，到處都是它的家它不會迷路、不會迷茫。”小云靜靜地想。

圍牆外面安靜極了，不！應該說這個世界安靜極了。

“喵——”忽然響起了一聲貓兒的叫聲，劃破了這世界的寂靜。小云坐了起來，看見那低矮的長滿雜草的圍牆上臥着一直瘦骨嶙峋的黑貓，在靜靜的看着她。

看見小云看它，黑貓又張嘴叫了一聲，聲音很乾淨，與寂靜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小云突然在想：是不是這個世界就只有這隻貓兒還有生命？

“你是不是餓了？”小云輕輕地問，“爹孃出去時給我煮的玉米這兩天讓我吃完了，沒有……沒有可以給你的了。”小云心虛的說。

“喵——”黑貓似乎不信，又叫了一聲。

“真的沒有了，”小云低下了頭，：“爹孃出去好幾天了，要不………等爹孃回來的時候，你再來。”

“喵——”黑貓叫了一聲，轉身跑開了。

小云擡頭看着黑貓從圍牆上跳下去，跑開了，她突然想叫着黑貓，告訴它自己還有半個玉米。可是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你騙了它。”突然門口響起了一個孩子的'聲音，嚇了小云一跳。她急急地看向門口，在那裏，半掩的伸出了一個髒髒的小腦袋，那是一個男孩子，扒在門上的手滿是泥巴。

男孩的話讓小云一陣臉紅，慌亂地低下頭，右手扣着左手的手指，不敢擡頭看那男孩。

“沒關係，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騙它。”男孩說。

小云擡起頭，看見那男孩推開門，坐在了門口，遠遠地看着小云。

“你爹孃呢？”男孩問。

“出去了。”小云臉紅紅的輕輕的說。

“你想出來玩嗎？”

“我出不去。”小云依舊輕輕地說。悄悄地把那空蕩蕩的褲腿藏在了身後。“我爹說我生下來時就沒了。”

“哦。”男孩似乎是輕聲應着了。兩個人一陣沉默，男孩低下頭，似乎是自言自語：“我見過你奔跑。”

小云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男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轉頭看着院子裏的兩棵小棗樹，看樹上綠色的小花，都躲在綠葉的後面。

“你怎麼不坐過來？”

這次該是男孩無措了，他支吾了半天，雙手似乎要把那髒兮兮的衣角搓爛。

“他們說我……我……身體有病，會……會傳染的。”男孩說着突然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你，你去哪？”小云忙問。

“我去找小黑，他是我……是我……我們最好的朋友。”男孩諾諾的說。

男孩轉身跑開了，這個世界又恢復了寧靜。小云好想出去跑跑。

小云艱難地爬到門口，靜靜地看着這個世界，空寂的世界。在門口左面，是空空的街道，已長出了不少雜草；右側是城外，那裏，無邊無際的墳冢上飄着不計其數白幡。飛揚的紙錢已佔領了城外和城內的街道。

小云看着男孩孤零零地坐在一座矮小的墳前，轉頭，看着空空的褲腿，聽着男孩喃喃地說着什麼。小云似乎想起已去世的奶奶的病容、父親複雜而兇狠的眼睛、那個夜晚母親的哭泣和父親舉起的刀。小云聽到了，男孩喃喃的話語講述着父親是如何面目可憎的用自己的雙腿熬湯、如何將那噁心的濃湯喂到奶奶的胃裏、父親在自己發燒時講的那一遍又一遍的謊言，甚至還有，奶奶死前的掙扎以及父親勸母親離開這裏，只留小云一人自生自滅！只是那愛自己女兒的女人不忍心，臨走前做了最後一頓飯。

男孩站起了身子，彷彿看見了面前無盡的墳地長滿了青麥，在那上面有三個孩子在無憂無慮的奔跑着。他分明認出來了，那三個孩子，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小黑，還有一個就是小云。

公元1942年，河南大旱，瘟疫橫生。某小城，全城亡。